慈善晚宴的风波,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搅动了暗流。
虽然顾夜宸以强硬的姿态暂时压制了苏晚晴,但“顾夜宸神秘新婚妻子”的消息,依旧如同长了翅膀般,在小范围的顶级圈子里悄然流传开来。各种猜测和好奇的目光,无形中编织成一张网,笼罩在林微周围。
回到那座冰冷的豪宅,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原样。顾夜宸依旧忙碌,早出晚归。林微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阳光房,用画笔构筑自己的世界,试图将外界的纷扰隔绝在外。
然而,有些东西,终究是不一样了。
她发现自己会不自觉地在用餐时,留意顾夜宸的神情,试图从那冰山般的面孔上解读出一丝情绪。也会在听到他回来的车声时,心跳莫名漏掉半拍。那天晚上他维护她的画面,如同烙印,时不时在她脑海中闪现,带来一丝混杂着困惑的、微弱的暖意。
这天午后,天气骤变,厚重的乌云迅速吞噬了阳光,狂风卷着尘土,敲打着玻璃窗。林微站在阳光房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瞬间黯淡下来的世界,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张管家走过来,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林小姐,气象台发布了暴雨橙色预警。先生刚才来电,吩咐您今晚不要外出,学校那边已经为您请好假了。”
他又一次掌控了她的行程。林微抿了抿唇,轻轻“嗯”了一声。这种无处不在的控制感让她不适,但那份隐藏在命令背后的、近乎本能的“安排”,却又让她无法纯粹地反感。
暴雨在傍晚时分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玻璃穹顶上,发出沉闷而持续的轰鸣,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豪宅内的灯光早已亮起,却驱不散窗外天地失色带来的压抑。
顾夜宸罕见地提前回来了。或许是暴雨阻断了行程。他脱下被雨气浸染得略带湿意的西装外套,递给张管家,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客厅,最后定格在通往阳光房的方向。
林微正坐在那里。
她没有开大灯,只亮着一盏落地画架灯。暖黄色的光晕笼罩着她和她面前的画架,将她与窗外狂暴的雨幕隔绝成两个世界。她似乎完全沉浸在了创作中,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柔和专注,握着画笔的手腕纤细,下笔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顾夜宸的脚步停在阳光房门口,没有进去,也没有离开。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光影交界处的阴影里,如同蛰伏的猎豹,默然凝视着灯光下的景象。
画架上是一幅即将完成的油画。画的并非窗外肆虐的暴雨,而是一片在阳光下肆意盛放的向日葵花田。浓郁饱满的暖黄色,充满了蓬勃的、几乎要破框而出的生命力,与窗外阴沉狂暴的现实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顾夜宸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
他见过太多为了迎合他而故作姿态的艺术,或是充满功利算计的讨好。而眼前这幅画,以及作画的那个人,她们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纯粹、专注,以及与现实抗争的、不屈的生命力,对他而言,是一种陌生的、甚至有些刺目的存在。
他想起调查资料里,关于她为了母亲医药费四处奔波的艰辛;想起她在咖啡馆签下契约时,那绝望又孤注一掷的眼神;想起她在晚宴上,明明紧张得指尖发颤,却依旧努力挺直背脊的模样……
这个女孩,像一株看似柔弱,却在石缝中顽强生长的植物,与他世界里那些精心培育、需要温室呵护的花朵截然不同。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探究、好奇,甚至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在他冰冷的心湖深处,投下了一颗微小的石子。
林微似乎感受到了背后的视线,画笔一顿,疑惑地回过头。
顾夜宸在她转头的瞬间,已迅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了惯常的冰冷淡漠。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了门口,仿佛刚才的驻足,只是一个偶然。
林微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里有些莫名。刚才……是她的错觉吗?
晚餐时,外面的雨势丝毫没有减弱。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人,沉默依旧,但气氛似乎因这密闭的空间和窗外的暴雨,而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粘稠。
顾夜宸吃得很少,似乎没什么胃口。他放下餐具,目光落在林微身上,忽然开口,问了一个与往常完全不同的问题:“为什么画向日葵?”
林微握着筷子的手一紧,有些诧异地抬起头。这是他第一次,对她的画,对她本身,表现出兴趣。
她垂下眼睫,看着碗里晶莹的米饭,轻声回答:“因为它总是向着太阳,很有生命力。我觉得……妈妈需要这种生命力,我……可能也需要。”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脆弱和期盼。
顾夜宸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回应。餐厅里再次陷入寂静,只有窗外的雨声哗啦啦地响着。
过了一会儿,他再次开口,语气依旧是命令式的,内容却让林微怔住:“明天,让陈默带你去选购画具和颜料。顾太太,不该用那些劣质的东西。”
林微猛地抬头,看向他。他是在……关心她的创作?还是仅仅觉得,作为“顾太太”,她用便宜画具有失身份?
不等她想明白,顾夜宸已经起身,准备离开餐厅。然而,他刚站起来,身形却微微晃动了一下,抬手按住了胃部,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脸色似乎也比平时苍白几分。
林微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身:“你怎么了?”
顾夜宸放下手,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没事。”
但他的额角,分明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林微想起他晚餐几乎没动,以及他手边那杯常年不变、对胃刺激极大的黑咖啡。
“你是不是胃不舒服?”她犹豫着,还是问出了口。想起自己发烧时,他虽然语气冰冷,却也叫来了医生。一种莫名的冲动,让她无法坐视不理。
顾夜宸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绕过餐桌,朝楼梯走去。但他的脚步,明显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
看着他略显孤寂和倔强的背影消失在二楼楼梯口,林微站在原地,心情复杂。这个看似无所不能、坚不可摧的男人,原来也会有这样脆弱的一面。
深夜,雨声渐歇。
林微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顾夜宸站在阳光房外沉默的身影,他关于向日葵的提问,他苍白的脸色,以及他强忍不适离开的背影。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他冷酷、霸道、掌控一切,却又会在细微处,流露出令人费解的举动。他像一座覆盖着万年冰雪的火山,你永远不知道冰层之下,是死寂的寒冷,还是即将喷发的熔岩。
她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想去厨房倒杯水。经过客厅时,她下意识地看向二楼。
主卧的门缝下,透出微弱的灯光。
他还没睡?是胃还在疼吗?
鬼使神差地,她走进厨房,不是倒水,而是默默地找出小米,洗净,放入锅中,加入适量的水,打开了燃气灶。蓝色的火苗舔着锅底,发出细微的声响。她安静地守在灶台边,看着小米粥在锅中慢慢翻滚,散发出清淡的米香。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报答他叫医生之恩?是出于一种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基本关心?还是……某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清的、微妙的情愫?
粥熬好了,软糯适中。她盛出一小碗,放在托盘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端上了二楼。
站在那扇紧闭的、象征着禁区的主卧门外,她的心跳得如同擂鼓。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她等了一会儿,又敲了一次,依旧寂静。
他是不是睡着了?还是……不想理会?
正当她端着托盘,不知所措,准备转身离开时,房门,却毫无征兆地从里面被拉开了。
顾夜宸站在门口,穿着深色的丝质睡袍,领口微敞,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他显然刚洗过澡,黑发还有些湿漉,几缕不羁地垂在额前。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常,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和一丝探究,直直地落在她身上,以及她手中那碗冒着热气的、与他格格不入的小米粥上。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林微端着那碗温热的粥,站在禁区的门口,仰头看着那个如同暗夜帝王般的男人,大脑一片空白。
她该如何解释,这碗越界的、不合时宜的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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