卤肉在粗瓷碗里冒着余温,琥珀色的卤汁顺着肥瘦相间的纹理缓缓滑落,沈郎魂夹起一块送入口中,软糯的肉质混着桂皮与八角的醇厚香气在舌尖化开,更似有细密的甜意从心底漫上来
池云早已按捺不住,筷子起落间已有好几块卤肉进了碗,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赞着:
“如烟姑娘这手艺,怕是御厨见了都要叹服。”
沈郎魂噙着笑,目光始终黏在如烟身上,连伤口隐隐的钝痛都淡了几分。
“你们慢吃,我先回房歇息了。”
如烟擦了擦手,见两人吃得畅快,便轻声告辞。
她刚转身踏出两步,院门外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木门被人一脚踹开,木屑飞溅中,一道黑影裹挟着凌厉的剑气闯了进来,玄色衣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手中长剑寒光凛冽,尚未近身,森冷的杀气已扑面而来。
池云筷子一顿,瞬间敛了笑意,抬眼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是成缊袍!”
成缊袍他双目赤红,神色癫狂,全然没了往日的沉稳气度,像是被什么操控了心智。
沈郎魂几乎是本能地起身,身形一晃便挡在如烟身前,宽厚的脊背筑起一道坚实的屏障。
如烟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指尖微微蜷缩,却也知晓此刻不是迟疑的时候,当即点头:
“那你们稳住,我这就去找救兵!”
话音未落,便要转身往院外跑。
“想走?”
成缊袍嘶吼一声,疯了似的挥舞长剑,剑气纵横间,桌椅板凳应声碎裂,木屑与烛火一同纷飞。
他的剑招毫无章法,却带着毁天灭地的狠劲,见人就砍,目光扫过如烟的背影,长剑陡然转向,直刺她后心!
“小心!”
沈郎魂瞳孔骤缩,猛地侧身推开如烟,自己却来不及完全避开,“噗嗤”一声,长剑精准地刺入他的左肩,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浸透了粗布衣衫。
如烟惊呼出声,连忙扶住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池云身形如电,指尖凝起内力,精准点向成缊袍周身几处大穴。
“定!”
随着一声低喝,成缊袍的动作骤然僵住,双目圆睁着晃了晃,随即“咚”的一声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池云快步上前,蹲下身握住成缊袍的手腕把脉,眉头越皱越紧:
“他脉象紊乱,气息浑浊,似乎是中了某种邪毒。”
沈郎魂捂着流血的伤口,眉头紧锁,鲜血顺着指缝不断滴落,在地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他却浑不在意,沉声道:
“把他交给唐俪辞,他见识广博,定能查出缘由。”
如烟早已跑了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沈郎魂,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你撑住,我这就扶你回去找宛郁月旦要金疮药。”
沈郎魂咧嘴笑了笑,试图装作轻松,语气却因失血而有些虚弱: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话虽如此,脸色却已渐渐苍白。
池云看了看两人相扶的模样,识趣地起身,扛起地上的成缊袍:
“这里交给你们,我这就送他去见唐俪辞。”
说罢便转身离去,将庭院留给这对历经波折的人。
如烟半扶半搀着沈郎魂回到房间,不顾他的阻拦,执意要去寻宛郁月旦。
沈郎魂坐在床沿,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肩头的疼痛仿佛都减轻了几分,心底暖烘烘的——原来被人惦记、被人担忧,是这般真切的滋味。
不多时,如烟便提着药箱回来,里面装着宛郁月旦给的金疮药和白布条。
她走到床前,不由分说地扒拉掉沈郎魂染血的衣衫,露出肩头狰狞的伤口,鲜血还在缓缓渗出。
如烟的动作轻柔却利落,先用干净的布条擦拭掉血迹,再小心翼翼地撒上金疮药。
一番忙碌过后,如烟收拾好药箱里的瓶瓶罐罐,正准备起身,沈郎魂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郑重与忐忑:
“如烟,就算你不是慧娘,我们……可不可以重新开始?”
如烟的动作一顿,背影僵了僵,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道:
“我想要的是平静安稳的生活,你是十三楼的杀手,我们……不合适。”
十三楼的凶名在外,她历经沧桑,早已厌倦了打打杀杀,只想寻一处安稳之地度日。
“我不是自愿加入十三楼的,是叠瓣重华骗了我!”
沈郎魂急忙解释,语气带着急切,
“现在我知道你还活着,绝不会再帮他做事了!”
如烟转过身,看着他眼底的恳切,轻轻蹙眉:
“可十三楼势力庞大,哪是说离开就能离开的?若是他们找上门来追杀我们,该如何是好?”
“唐俪辞一定有办法帮我们!”
如烟望着他执拗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动容,随即含笑点了点头,声音轻柔却清晰:
“那好,我等你。”
沈郎魂闻言,心中狂喜,激动之下不顾肩头伤口,猛地将她搂入怀中。
如烟猝不及防,脸颊贴上他温热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顿时脸颊发烫,连忙提醒:
“等一下,你的伤……”
“我说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沈郎魂收紧手臂,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草木香气,只觉得满心欢喜,伤口的疼痛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如烟轻轻推开他,脸颊绯红,捂着脸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沈郎魂望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意久久未散,肩头的疼痛仿佛都化作了甜蜜的滋味。
画面一转,来到成缊袍这边,他在一间雅致的房间里醒来,刚睁开眼,便听到一阵悠扬的笛声从窗外传来,笛声清越婉转,却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寂寥,似月光淌过寒潭,浸润人心。
他挣扎着起身,推门走出房间,只见一名男子正临风吹笛,衣袂飘飘,宛如谪仙,正是唐俪辞。
成缊袍皱了皱眉,刚要开口询问,身后突然传来温柔的声音:
“嘘。”
他回头一看,只见宛郁月旦一袭青衫,负手立在廊下,神色淡然。
成缊袍心中疑惑,沉声问道:
“碧落宫主,是你救了我?”他与宛郁月旦素无交情,实在不解为何会被救到碧落宫。
宛郁月旦:
“救你的是那个吹笛子的人。”
“怎么可能?他……”
成缊袍满脸难以置信,唐俪辞在江湖上名声复杂,有人说他是邪魔歪道,行事诡谲,怎么会出手救自己这个与他并无交集的剑客。
“他怎么?”
宛郁月旦语气温柔,却能听出他的不高兴:
“你们都认为自己是正义的,他是邪恶的?是正是邪,不是某一个人说了算的。”
他一甩衣袖,转身便走,留下成缊袍愣在原地。
成缊袍望着唐俪辞的背影,笛声依旧悠扬,却让他心头泛起一丝寒意。
忽然间,他似是猜到了什么,快步走到唐俪辞面前,沉声道:
“你想利用碧落宫与中原剑会对抗,有没有想过,这样做会让碧落宫毁于一旦?”
唐俪辞停下吹笛,转过身来,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语气淡然:
“碧落宫这些年被众人轻视、遗忘,宛郁月旦心中早已憋着一股气,这正是他扬名立万、重振碧落宫的机会,他求之不得。”
“唐俪辞,你太自私了!”
唐俪辞却不置可否,只是重新举起笛子,笛声再次响起,依旧清越。
平静并未持续太久,没过几日,一名身穿华丽锦袍的男子来到猫牙峰。
他衣料考究,绣着繁复的云纹,怀中抱着一把雷音西律琵琶,脸上蒙着一层薄纱,此人正是柳眼,他在碧落宫外大喊:
“唐俪辞,别躲了,出来受死吧。”
他身后跟着数百名江湖好手,这些人显然是被柳眼用猩鬼九心丸操控,此番前来,便是要血洗碧落宫,抓住唐俪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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