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的雷声炸响在京城上空时，苏棠正倚在昭阳殿的软榻上，看萧烬批阅奏折。窗外的桃花被雨水打落，沾在琉璃瓦上，像极了那年微服私访时，他替她拂去的槐花瓣。
“江南的春汛报上来了。”萧烬将奏折推给她看，指尖划过“粮草充足，百姓安乐”的字句时，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今年的堤坝修得结实，总算不用再像去年那样亲赴前线了。”
苏棠接过奏折，指尖刚触到纸页，腕间的莲花印记突然烫得惊人。这是血契后留下的最后痕迹，平日里与萧烬眉心的朱砂痣遥遥相应，此刻却像被烈火灼烧，疼得她猛地攥紧了手指。
【滋啦——警告！警告！第一世界稳定性急速下降！当前稳定度70%！60%！55%！】
刺耳的电流声突然在脑海中炸开，比惊蛰的雷声更震耳。苏棠猛地抬头，撞进萧烬惊慌的眼眸——他显然也听到了这诡异的声响，眉心的朱砂痣正泛着不稳的红光。
“怎么回事？”萧烬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试图压制那灼烧般的疼痛，却徒劳无功。他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是血契的代价？”
苏棠还没来得及回答，殿外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玄甲军统领撞开殿门，铠甲上沾着诡异的灰黑色粉末，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陛下！女君！城外的桃树全枯死了！石头在流血！”
两人冲到殿外，眼前的景象让血液瞬间冻结——
原本姹紫嫣红的御花园，此刻只剩枯枝败叶，桃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腐烂，落在地上竟冒出青烟；护城河里的水翻涌着诡异的泡沫，岸边的青石板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缝隙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极了凝固的血；更可怕的是天空，原本清明的春日竟布满灰黑色的漩涡，雷声里夹杂着无数细碎的哭喊，像是无数灵魂在挣扎。
【警报！世界规则紊乱！魏渊残魂碎片与血契能量冲突，触发世界崩塌机制！】
【当前稳定度40%！检测到空间裂缝！请宿主立即撤离！】
“魏渊的残魂……”苏棠的声音发颤。她终于明白，以血为契逆天改命的代价，不是萧烬的阳寿，而是打破了世界的平衡——魏渊被彻底消灭后，他的力量本应回归天地，却因血契的强行干预，化作了撕裂世界的毒瘤。
萧烬的脸色比御花园的枯枝更冷。他反手将龙渊剑握在手中，剑身在灰黑色的天光下泛着不稳的金光：“传朕旨意，所有玄甲军集结，保护百姓进入皇城地下密室！”
“陛下！”苏棠抓住他的手腕，指腹触到他掌心的冷汗，“空间裂缝在扩大，密室也撑不了多久！系统说……要撤离！”
撤离？离开这个他们用三世执念换来的世界？萧烬看向皇城下惊慌的百姓，看向御花园里枯死的桃树，看向苏棠腕间越来越烫的印记，心脏像被龙渊剑反复穿刺。
“朕不走。”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这是朕的世界，朕的百姓，朕的家。要塌，朕就陪着它一起塌。”
【警报！稳定度30%！空间裂缝已蔓延至皇城！宿主再不走，将与世界一同湮灭！】
系统的嘶吼几乎要震碎苏棠的意识。她看着萧烬转身冲向空间裂缝最密集的北门，龙渊剑挥出的金光暂时逼退了灰黑色的雾气，却挡不住裂缝的扩张——那里的城墙已像被虫蛀的纸张，片片剥落。
“萧烬！”苏棠追上去，火莲核心的光芒从袖中涌出，与龙渊剑的金光交织成盾，“要留一起留！”
萧烬回头，雨水打湿了他的发，却挡不住眼底的猩红。他知道她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就像当年在万尸窟，在宫变之夜，她永远选择站在他身边。
“好。”他笑了，笑声里带着释然，“一起。”
两人背靠背站在北门城头，龙渊剑与火莲核心的光芒撑起一片安全区。玄甲军正有序地将百姓护送入地下密室，有孩童透过母亲的怀抱朝他们挥手，有老人跪在地上磕头，那些曾经的质疑与敬畏，此刻都化作了最朴素的祈愿。
“你看，”苏棠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努力笑着，“他们在谢我们。”
“是我们该谢他们。”萧烬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是他们让朕明白，江山不是龙椅，是这些活生生的人。”
就在这时，空间裂缝突然剧烈收缩，紧接着爆发出毁灭性的冲击波。龙渊剑与火莲核心的光盾瞬间布满裂痕，苏棠被震得喷出一口血，腕间的莲花印记几乎要被撕裂。
【稳定度10%！世界核心即将崩溃！魏渊残魂凝聚！】
灰黑色的雾气中，缓缓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魏渊的虚影比任何时候都凝实，他穿着当年的蟒袍，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狞笑：“萧烬，苏棠，我说过，你们赢不了的！逆天改命的代价，就是世界崩塌！”
“你以为这样就能赢？”萧烬咳出一口血，龙渊剑却握得更紧，“就算世界塌了，朕也要拉你一起陪葬！”
“陪葬？”魏渊狂笑，“我本就是这世界的一缕残魂，崩塌对我而言，是回归！而你们，将彻底湮灭，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他挥手召出无数灰黑色的触手，像极了万尸窟的子蛊，朝着光盾内的百姓和玄甲军扑去。苏棠的火莲核心光芒渐弱，显然已支撑不住，她看着那些即将被触手吞噬的孩童，突然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阿烬，记得桃花林的约定。”她突然踮起脚尖，吻在他眉心的朱砂痣上，将所有火莲之力渡入他体内。
“你要干什么？”萧烬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感觉到她的生命力正顺着唇齿流逝，腕间的莲花印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血契是两个人的事，代价也该两个人担。”苏棠笑着推开他，转身冲向魏渊的虚影，“魏渊，你的对手是我！”
火莲核心从她袖中飞出，化作一道金光穿透魏渊的虚影。他发出凄厉的惨叫，灰黑色的雾气剧烈翻腾，空间裂缝也随之震荡——苏棠在用自己的灵魂碎片，引爆魏渊的残魂！
“不——！”萧烬冲过去，却被苏棠用最后一丝力量推开。她看着他，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温柔，像极了每次他出征前，她站在城楼上的眼神。
“活下去，阿烬。”
金光与灰黑色的雾气同时炸开，空间裂缝在剧烈的碰撞中开始愈合，又在愈合中再次撕裂。苏棠的身影在金光中渐渐透明，魏渊的惨叫也随之消失，只留下一句怨毒的诅咒：“你们永远逃不过……”
世界在这一刻陷入死寂。
萧烬跪在地上，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指尖只触到一片虚无。苏棠消失了，连同腕间的莲花印记，火莲核心的光芒，都彻底不见了。
唯有眉心的朱砂痣还在发烫，提醒他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系统最终提示：魏渊残魂已清除，世界稳定度回升至80%……90%……100%。】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稳定，血契代价抵消。第一世界保留，宿主可选择留下或……】
系统的声音越来越远，萧烬却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看着重新变得清明的天空，看着地下密室里陆续走出的百姓，看着御花园里重新抽出嫩芽的桃树，突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
她做到了。用自己的消失，换来了世界的存续。
三年后，江南桃花林。
萧烬坐在新立的墓碑前，墓碑上没有名字，只刻着一朵并蒂莲。他将亲手酿的桃花酒倒在碑前，酒液渗入泥土，带着熟悉的清香。
“今年的桃花开得比去年好。”他轻声说，指尖划过碑上的莲花，“玄甲军统领生了个女儿，眉眼像你。城西的糖画摊还在，老板说，等你回来，给你画最大的凤凰。”
风吹过桃林，卷起漫天花瓣，落在他的发间，肩上。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一个穿着月白裙的身影在桃花深处对他笑，腕间的莲花印记闪了闪，像在回应。
萧烬猛地抬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桃林。他笑了笑，将剩下的半坛酒一饮而尽。
没关系，他会等。
等下一个桃花盛开的季节，等某一天，她突然从桃花深处走来，笑着说：“萧大哥，我回来了。”
因为他知道，她从未真正离开。她的魂，她的念，早已融入这个世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朵桃花，每一声百姓的笑语里。
系统警报早已平息，世界崩塌的危机也成了过往。留在这片土地上的，是她用灵魂守护的人间烟火，是他用余生等待的重逢约定。
夕阳西下，萧烬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墓碑，转身走出桃林。他的背影在余晖中被拉得很长，坚定而温暖，像在告诉这个世界，也告诉那个可能在某处看着他的人——
只要人间烟火不断，他的等待，就不会停止。
第一世界的故事，在系统警报的余音里，落下了最温柔也最绵长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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