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开始收拾餐桌上的碗碟。指尖触碰到他用过的咖啡杯，杯壁还残留着一点余温。她拿起杯子，正准备走向厨房，目光却无意间落在沙发角落——那里，静静地躺着一部黑色的私人手机。
不是他平时处理公务的那一部。是他的私人号码。
她的心微微一动。他……竟然把这个忘了？是太匆忙，还是心神不宁？
几乎就在她发现的同时，手机屏幕骤然亮起，无声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吴董”二字。那震动固执而持久，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沈知意看着那闪烁的名字，没有动。电话最终因无人接听而挂断，屏幕暗了下去。但空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也跟着紧绷起来。
她将咖啡杯放进水槽，水流声哗哗作响。还没等她关上水龙头，门锁突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他竟然去而复返，而且是用钥匙自己开了门。
周幕凛快步走进来，神色间带着一丝未来得及完全掩饰的匆忙。他的目光第一时间扫向沙发，看到那只手机时，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但随即眉头又习惯性地微蹙起来。
“忘了这个。”他解释道，语气尽量平稳，但拿起手机时快速解锁查看的动作，泄露了他的在意。
屏幕的光映亮他瞬间变得冷峻的侧脸。他甚至没有避讳她，就站在原地回拨了电话，声音压得很低：
“说。”
“……我知道了。”
“条件可以谈，但底线不能破。”
“稳住他们，我半小时后到。”
通话很短，但他挂断后，周身的气息明显比离开时更加沉凝。他抬眸看向沈知意，对上她安静的目光，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歉意，又像是被事务缠身的疲惫。
“临时有变，”他走到她面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下午的约谈提前了，我现在必须过去。”
他的指尖还带着室外的微凉，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动作克制。
“等我忙完。”他再次说道，这次的承诺听起来，比清晨时多了几分沉重和不确定。
“好。”沈知意依旧点头，没有多问一句。
他没有再耽搁，转身再次离开。这一次，公寓里彻底安静下来。
沈知意关掉水龙头，寂静瞬间涌来。她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心却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坠向那片他正奔赴的、看不见的乌云。
他来了，带着满身压力，给了她一个温存的清晨，却又被现实毫不留情地召回。他尽力想表现得轻松，想让她安心，但遗忘的手机，紧急的电话，更改的行程，都是无法掩饰的痕迹。
她擦干手，不再看向窗外。
危机未解，他仍在风暴中心。而她能做的，是守好这方小小的天地，在他偶尔能够靠岸时，给他片刻真实的宁静。
水槽里的碗碟已经洗净沥干，灶台也被擦拭得光洁如新。沈知意做完这些，公寓里便再无事可忙。那种被刻意压下的、空落落的感觉，又悄然弥漫开来。
她走到客厅，在周幕凛刚才坐过的位置坐下，沙发垫还微微凹陷，残留着他的体温和形状。空气中，属于他的雪松气息似乎也淡去了不少，被一种无言的寂静取代。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刚才看了一半的小说上，却丝毫没有拿起来的欲望。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
她知道自己不该，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那个无声的“吴董”来电，和他离去时紧绷的下颌线，都像无声的警示，划出了清晰的界限。
她起身，走到书房，打开电脑。与其让思绪无谓地飘荡，不如做点实际的事情。
她开始整理之前收集的关于寰宇科技的公开报道，试图从那些财经术语和行业分析中，拼凑出他正在面对的难题究竟有多大。
股价波动曲线、分析师评论、竞争对手的动态……她看得并不完全明白，但那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却透过冰冷的文字和图表，清晰地传递过来。
原来，他肩上的担子，如此沉重。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不是周幕凛，而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只有简短的一句：
【周总吩咐，给您订的午餐约半小时后送到。李。】
是那个李助理。沈知意看着这条短信，心情复杂。他人在漩涡中心，竟然还记得这种小事。这关怀是真的，但这份关怀由助理经手，本身也透着一种无法跨越的距离感。
她回复了两个字：【谢谢。】
半小时后，门铃响起。果然是餐厅的外送员，送来了包装精致的餐食，还是她喜欢的那家粤菜馆。她将食盒放在桌上，却没有立刻打开。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阳光依旧明媚，小区里有老人在散步，有孩子在嬉戏，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可她知道，在这座城市的某个核心区域，他可能正面对着唇枪舌剑，进行着不见硝烟的博弈。
她忽然想起他清晨为她穿鞋时，低垂的、专注的眉眼。那一刻的温柔，与此刻他可能正经历的铁血手腕，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而这，或许就是爱上周幕凛必须接受的现实——他可以将最细腻的温柔给她，也必须将最冷酷的决断留给战场。
她回到餐桌前，打开了食盒。菜肴精致，香气扑鼻。她拿起筷子，慢慢地、认真地吃了起来。她需要照顾好自己，保持充沛的精力和平静的心态。这，或许是她目前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
她不再去猜测他什么时候会回来，也不再为那短暂的温存被中断而失落。她只是安静地吃饭，然后继续处理自己的工作，偶尔抬头看看天色。
傍晚时分，天色渐暗，华灯初上。沈知意没有开大灯，只开了沙发旁那盏落地灯，暖黄的光晕圈出一小方天地。
手机依旧安静。
她拿起那本小说，这次，终于能看得进去了。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几乎沉浸在故事里时，玄关传来了极其轻微的、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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