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块甜得发腻、硬得能当暗器使的粗粮饼，到底还是被我囫囵塞进了肚子。夜无珩就坐在对面，跟尊冰雕似的，看着我吃完，连口水都没给我递——那杯溪水早被我之前喝完了。行吧，不能指望一个刚恢复记忆、还带着点疯劲的摄政王懂得什么叫“售后服务”。
被撑着了，胸口伤处的麻木感似乎也退下去一些，变成了更清晰的、带着痒意的刺痛。我靠在床头，看着窗外那场还在不紧不慢下着的桃花雪，脑子却没法像这山谷一样宁静。
三界通缉令。
神格雏形。
魔皇偷袭。
还有身边这个心思难测的“同党”……
一堆烂账，理不清，剪不断。
我下意识地将神识沉入丹田。混沌珠子依旧尽职尽责，灰蒙蒙的气流把那神格核心裹得像个蚕茧，只偶尔透出一点不甘心的微光。而空间深处，那个漆黑的“神狱”安静如鸡，表面符文缓慢流转，像个吃饱喝足在打盹的凶兽。
魔皇那部分力量和神格溢散的能量，被它吞进去后，似乎真的在慢慢被“消化”。我能感觉到，神狱本身的气息在极其缓慢地增强，连带着反馈出一丝丝精纯无比、却又带着冰冷镇压意味的能量，融入我的经脉，滋养着伤势。
这玩意儿……好像真是个宝贝。虽然消耗信仰之力跟喝水似的，但产出也惊人。照这个速度，估计用不了几天，我胸口这窟窿就能长拢，实力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精进一点。
可光恢复实力够吗？
我盯着那被压制住的神格核心。这玩意儿就像个烫手山芋，扔不掉，捂不熟。它代表的“执掌众生”，听起来威风，可细想下去，却是个天大的麻烦。一旦沾上，就意味着无穷无尽的责任、束缚，还有……成为众矢之的。看看现在，只是个雏形，就已经被三界联合通缉了。真要成了什么狗屁神只，还不得被那些老不死的和野心家们啃得骨头都不剩？
我凤轻尘，从侯府弃女挣扎到今天，为的是快意恩仇，是逍遥自在，不是去当什么扛着苍生、累死累活的泥菩萨！
可……不要这神格，又能怎样？任由它留在体内，迟早是个定时炸弹。或者，像之前那样，强行剥离、毁掉？且不说做不做得到，光是想想可能引发的反噬，我就觉得胸口又开始疼了。
脑子里正乱糟糟地天人交战，旁边一直沉默的夜无珩忽然开口，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你的伤，需要静养。”他陈述道，目光落在我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上，“外界之事，暂不必理会。”
我回过神，扯了扯嘴角：“不理会？等着他们找上门，把你这‘桃花源’也拆了？”
“他们找不到。”他语气笃定，带着一种属于绝对强者的自信，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即便找到，杀了便是。”
又是杀。简单，粗暴，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我看着他冷硬的侧脸，忽然问：“夜无珩，如果你有我这样的‘机缘’，你会选择去当那个‘执掌众生’的神吗？”
他转过头，深邃的眸子对上我的视线，里面没有任何犹豫，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
“不会。”他答得干脆利落，“众生愚昧，生死自负。本王没兴趣当谁的救世主。”
意料之中的答案。这男人，骨子里就刻着“独善其身”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是啊，”我叹了口气，重新看向窗外飘落的桃花雪，声音低了下来，“救世主太难当了……规矩是别人定的，枷锁是别人套的，累死累活，还不一定落得好。”
就像我之前在侯府，谨小慎微，遵循那些狗屁规矩，结果呢？一杯毒酒送到了乱葬岗。就像我在北疆，为了稳定军心民心，又是变粮又是杀敌，结果呢？一个“通敌卖国”的屎盆子扣上来。
凭什么？
凭什么我要一直活在别人制定的规则里，被动地应对，被动地挣扎？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我混乱的思绪。
神女非救世，而是立世！
救世，是去修补一个千疮百孔、规则早已固定的旧世界。
而立世……是去创造一个，属于我凤轻尘规则的新世界！
我不要去当那个在别人棋盘上，按照既定规则挣扎求存的棋子！
我要自己……做那个执棋的人！
丹田里，那一直被压制的神格核心，似乎感应到了我心中这股骤然升腾的、近乎狂妄的意念，猛地剧烈震颤起来！灰蒙蒙的混沌气流几乎要压制不住，一丝丝精纯的神性光芒透出，不再是诱惑，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共鸣？
我猛地坐直身体，不顾胸口传来的刺痛，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我想明白了。”我对着夜无珩，也像是对着自己说，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决绝，“这神格，我不要。”
他挑眉，似乎在等我的下文。
“但我也不能任由它留在体内，或者毁掉。”我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我要……用它做点别的。”
“做什么？”
我看着窗外那片被桃花和雪花覆盖的、看似宁静却独立于外界的山谷，缓缓说道：
“他们不是怕神格，怕混沌异力，怕我凤轻尘打破他们固有的秩序吗？”
“那我就打破给他们看！”
“我不要去执掌他们那个乌烟瘴气的旧三界……”
“我要用这混沌，用这被他们视为‘异数’的力量，还有这烫手的神格……”
我抬起手，指尖仿佛要触及那片纷飞的桃花雪，语气斩钉截铁：
“自创一个，新的三界！”
话音落下的瞬间，丹田内那躁动的神格核心，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它不再试图挣脱混沌珠子的压制，反而主动将自身的力量，与混沌之气，与空间之力，甚至与那漆黑的神狱隐隐勾连起来！
一股全新的、带着创造与毁灭交织意味的磅礴意念，在我识海中轰然炸开！
夜无珩看着我，眸中闪过一丝极深的震动，随即又化为一种近乎灼热的、带着疯狂认同的光芒。
他缓缓勾起唇角，那笑容冰冷，却带着毋庸置疑的支持：
“好。”
一个字，重若千钧。
窗外，桃花雪依旧。
屋内，一个新的、足以颠覆整个大陆的疯狂念头，已然落地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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