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夜卡西法展示的死亡幻象后，一种冰冷粘稠的恐惧便如影随形。
手腕和锁骨处的契约纹路也反常地安静着，幽蓝的光芒微弱地蛰伏在皮肤之下，仿佛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宁静。
只有当她靠近城堡某些特定的区域——比如哈尔极少允许外人踏足的西翼——那纹路才会传来一阵细微的、如同针扎般的警示性灼痛。
今天，这种微痛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固执的牵引感。
西翼走廊的尽头，一扇沉重的、雕刻着繁复荆棘花纹的橡木门虚掩着。
这是哈尔的私人书房，池小橙从未被允许进入。
门缝中透出壁炉温暖跳跃的火光，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混合了旧羊皮纸、昂贵墨水和哈尔身上那种独特冷冽松木香的气息。
那针扎般的灼痛在此刻变得尖锐，仿佛在催促她。
鬼使神差地，池小橙屏住呼吸，轻轻推开了门。
书房比她想象的更加宽阔，也…更加令人窒息。
高耸的书架上塞满了厚重的古籍和卷轴，一直延伸到昏暗的穹顶。
中央是一张巨大的黑檀木书桌，上面散落着各种复杂的星象仪、水晶球和写满潦草符号的草稿纸。
壁炉里，卡西法燃烧着一种近乎诡异的深红色火焰，安静得不同寻常，只是偶尔发出一两声沉闷的爆裂，火舌映照着房间内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整整三面墙壁，从地板到天花板，没有一寸空隙！
它们被无数张大小不一的羊皮纸、素描、甚至剪报完全覆盖、钉死！
池小橙的心脏猛地一沉，脚步像被钉在原地。她颤抖着走近其中一面墙。
纸上记录的，全是关于她。
精确到分钟的作息时间表：「07:15 惊醒，左手指尖无意识抓挠床单三次，持续12秒。噩梦残留体征明显。」
详细的身体变化记录：「左腕纹路延伸0.3厘米，灼痛阈值下降。接触冷水后颈出现鸡皮疙瘩，持续4分17秒。疑似契约加深对体温调节影响。」
细致入微的情绪波动分析：「晚餐提及苏菲时，瞳孔瞬间放大0.5秒，随即刻意收缩，嘴角肌肉出现不自然紧绷。伪装愤怒，真实情绪：愧疚混合恐惧。」
甚至还有她无意识的小动作：「紧张时习惯用右手拇指反复摩挲食指第二指节。频率与谎言程度呈正相关。」
………
一张张，一页页，密密麻麻，如同某种疯狂科学家的实验日志。
时间跨度，从她穿越而来、第一次笨拙地在他面前表演“病娇”姿态开始，直到昨天她对着汤匙里自己的倒影发呆的瞬间！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池小橙浑身血液都仿佛冻结了！
这不是保护！
这根本是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和实验记录！
契约的灼痛在此刻猛烈爆发，幽蓝的光芒在她裸露的颈项和手腕上疯狂闪烁，如同被戳穿的警报！
“看来你找到了我的收藏室。”
哈尔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突兀地在门口响起。
池小橙猛地转身，心脏几乎跳出喉咙。
哈尔斜倚在门框上，不知已看了多久。
他今天将长发变成了浓郁的深紫色，如同暮色中最深沉的天鹅绒，衬得他苍白的肤色和那双深邃的绿眸更加妖异。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墨绿色丝绒晨袍，姿态闲适，仿佛只是来欣赏一件有趣的事情。
他缓步走进来，深紫色的发丝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墙上那些关于池小橙的“档案”，最后落回她因极度震惊和恐惧而煞白的脸上。
“喜欢吗？”
他走到她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比起那些枯燥的魔法公式，记录一个活生生的人…尤其是像你这样充满惊喜的小东西…要有趣得多。”
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她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下唇。
池小橙触电般猛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钉满“罪证”的冰冷墙壁上！
羊皮纸粗糙的质感隔着单薄的衣料硌着她的皮肤。
契约纹路在他指尖触碰的瞬间爆发出撕裂般的剧痛，幽蓝的光芒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
“这根本就不是保护契约！”
她的声音因愤怒和绝望而尖利破碎，手指死死抠着身后冰冷的墙壁，指甲几乎要嵌进那些记录着她所有不堪的纸张里，
“你一直都在监视我！感知我的一切！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哈尔脸上的笑意加深了，深紫色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愉悦光芒。
他非但没有被她的质问激怒，反而更近一步，将她彻底困在自己与那面写满她“秘密”的墙壁之间。
他微微俯身，深紫色的长发垂落，几缕发梢扫过她的脸颊，带来冰冷的触感。
“嘘…别激动，小演员。”
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契约当然是保护。保护你…不被除我以外的任何人伤害。”
他的指尖再次抬起，这次没有触碰她，而是悬停在她剧烈起伏的胸口上方，隔着一层衣料，指向她心脏的位置。
“至于感知…那是契约附带的、微不足道的馈赠。你的心跳加速，你的血液流速变化，你每一丝细微的恐惧或…伪装出来的兴奋，”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绿眸紧紧锁住她眼中无法掩饰的惊惶，
“都像最美的乐章，直接在我这里演奏。”
他的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池小橙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眩晕。
她所有的表演，所有的伪装，在他面前原来都是透明的！
她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放在显微镜下的小丑，一举一动，一思一念，都被他冷静地观察、记录、分析！
“为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沿着冰冷的墙壁无力地滑落，最终瘫坐在地毯上，契约的幽蓝光芒在她蜷缩的身体上明灭不定，如同垂死的萤火，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哈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崩溃的模样，深紫色的眼眸中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痴迷的欣赏。
他缓缓蹲下身，与她平视，深紫色的长发如华丽的帷幕垂落在她身侧的地毯上。
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没有触碰她的皮肤，而是捏住了她一缕散落的黑发，在指间慢条斯理地把玩着。
“为什么？”
他重复着她的问题，唇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冰冷的弧度，
“因为你的恐惧…”
他微微倾身，薄唇几乎贴上她因泪水而湿润的眼睫，呼出的气息冰冷地拂过她颤抖的肌肤，一字一句，清晰而残忍地宣告：
“…比你的任何演技，都要动人一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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