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把背包带往肩窝又勒了勒,锈迹斑斑的铁门在苏绾手下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西郊的风裹着铁锈味灌进来,他喉间发腥——三年前师父最后一通电话里,背景音正是这种金属摩擦的嗡鸣。
“昭哥,这地儿比我想象中还破。”小唐缩着脖子踩过满地碎玻璃,手电筒光束扫过“跃进钢铁厂”的残牌,半块“进”字在风里晃,像谁没说完的话。
苏绾的高跟鞋碾过一片铁皮,脆响惊飞几只麻雀,她侧头看顾昭:“地图显示地下三层有异常磁波,你师父笔记里的‘火中藏印’应该就在那。”
顾昭摸出三枚锦缎包裹的印章,指腹擦过最上面那枚“魂印”的龟钮——这是师父留下的最后遗物。
他蹲在厂房中央的水泥地面,指尖沿着裂纹轻轻叩击,当敲到第三块地砖时,空洞的回响让他眼睛一亮:“往下。”
三人顺着锈蚀的楼梯往下,每层转角都积着半尺厚的灰。
到第三层时,小唐的手电筒突然闪了两下,光束扫过墙面时,顾昭猛地拽住他手腕:“停。”
青灰色石壁上,隐约能看见被水泥覆盖的刻痕。
他摸出钢笔尖轻轻刮,“火归形处,魂自藏焉”八个字渐渐显形,墨迹与师父笔记里“幽焰窑门”的批注如出一辙。
苏绾的呼吸拂过他后颈:“和《云起秘录》里记载的守灵人封印咒文结构一样。”
顾昭把“魂印”按在门缝里。
指尖刚触到石纹,整面墙突然震颤起来,碎石簌簌往下掉。
小唐踉跄着扶住楼梯扶手:“这、这门不会塌吧?”苏绾反手攥住他手腕,目光紧盯着石门:“别说话。”
“咔——”
石门裂开一线,霉味混着松脂香涌出来。
顾昭掏出袖中银锁,灵火从锁孔里窜出,淡金色光晕中,地窑全貌渐渐清晰:四壁嵌着半融的陶片,中央一座青铜炉还剩豆大的灵火,灰烬里散落着未烧尽的绢帛残片。
“终于来了。”
沙哑的声音从炉中升起时,顾昭的银锁“叮”地撞在锁骨上。
青烟在炉口凝聚成老者模样,苍白的脸像浸在水里的旧照片——正是三年前在师父笔记里见过的“赵大山”。
小唐的手电筒“啪”地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时膝盖直打颤:“这、这是……”
“守器者赵大山,见过各位。”老者冲顾昭拱了拱手,目光落在他颈间银锁上,“当年玉衡轩老主人说,能带着三印来的,必是他衣钵传人。”顾昭喉咙发紧:“您知道我师父?”
“三百年前,官窑为防赝品入宫廷,设了守器者。”赵大山的身影随着灵火明灭,“各地隐秘地窑封存瑕疵器与凶物,幽焰窑是最后一道防线。可当年那批‘御制特供器’里,有件被替换成了凶物……”他话音未落,顾昭后颈突然泛起凉意——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像猫爪挠过灰堆。
“灵障粉。”苏绾突然低喝,她摸出一方丝帕捂住口鼻,“有人在门外撒了封灵粉,要困死我们。”顾昭瞬间转身,透过石门缝隙,正看见程婉儿弯腰撒粉的身影。
她耳坠闪了闪,是对着手机说话:“刘馆长吗?顾昭在破坏国家保护遗址,我有视频为证……”
“不好!”小唐掏出手机想打给刘馆长,屏幕却显示无信号。
顾昭握紧“魂印”,掌心灵火腾起,青铜炉里的残火突然暴涨,映得整座地窑亮如白昼。
苏绾惊呼一声——原本空荡的墙面浮现出数百道金色刻痕,最上面一行赫然是“玉衡·藏器图谱·卷七”。
“只有你能解。”赵大山的声音突然急促,“凶物要醒了,必须……”
顾昭的指尖刚触到“卷七”三个字,一股熟悉的檀木香突然涌进鼻腔。
他浑身一震——这是师父常用的沉水香味道,仿佛那双手曾在这图谱上反复摩挲。
银锁在颈间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盖过了所有响动,连程婉儿在门外的冷笑都变得模糊。
“昭哥?”小唐的手搭在他肩上,“你怎么了?”
顾昭望着墙上浮动的金色刻痕,喉咙发涩。
那些细密的纹路里,似乎藏着师父未说完的话,藏着幽焰窑最深的秘密,更藏着那尊至今未现的凶物。
他能感觉到,灵火正在顺着指尖往身体里钻,像师父当年教他修复古玉时,轻轻覆在他手背上的温度。
“没事。”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苏绾紧抿的唇,扫过小唐发红的耳尖,最后落在墙上的“卷七”二字上,“只是……找到点线索。”
青铜炉里的灵火“噼啪”爆了个火星,在图谱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顾昭望着那影子,突然想起师父失踪前最后一次修复的,是块带血沁的古玉。
当时他问师父血沁从哪来,师父摸着玉说:“有些秘密,要等该知道的人来揭。”
现在,该知道的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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