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黎明，带着一股血与尘土混合的铁锈味。
西山别墅的客厅，却温暖如春，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的香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女人身上特有的芬芳。
这香气分作三股，泾渭分明，又在空气中微妙地纠缠。
赵红妆回来了。
她脱掉了那身象征着决绝与杀伐的黑色西装，换上了一套居家的米色绒裙，但那股子运筹帷幄，弹指间掀翻一城的凌厉气场，却怎么也藏不住。她端着一杯黑咖啡，坐在单人沙发上，双腿交叠，姿态优雅，眼神却像探照灯，一寸寸扫过对面的两个人。
慕容燕也回来了。
她身上的军装还没来得及换下，只是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风纪扣，露出一小片被汗水浸润过的麦色肌肤。她大马金刀地坐着，像一头刚刚饱饮鲜血，正在舔舐爪牙的雌豹。一夜的雷霆清剿，让她身上的煞气浓郁到了极点。她的目光，同样充满了侵略性，直勾勾地盯着赵红妆，又时不时地瞟向蜷缩在沙发另一角的苏映雪。
别墅里安静得可怕。
只有苏映雪面前的小桌上，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她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仿佛对另外两个女人之间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电光火石，毫无察觉。
但她低垂的眼帘下，那双清澈的眸子，却闪烁着一丝谁也看不懂的，柔韧的光。
“咳。”
慕容燕先沉不住气了。她动了动身子，军靴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赵大小姐，真是好手段。”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像是在战场上喊哑了嗓子，“人在军中坐，都能听见京城变天的动静。一夜之间，太子党灰飞烟灭。这份能耐，佩服。”
这话听着是恭维，但里面的刺儿，谁都听得出来。
赵红妆放下咖啡杯，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她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从容。
“慕容将军过奖了。我不过是递了把刀，真正杀人的，不是慕容将军手下那些如狼似虎的兵吗？听说‘新神策军’一夜成军，就把太子党那些私兵打得哭爹喊娘，这份战功，才是实打实的。”
两个女人，一个代表着刚刚洗牌的京城政坛新贵，一个代表着冉冉升起的军方暴力集团。她们的话，像是在打太极，又像是在互相试探对方的底牌。
她们都为那个男人办了事。
谁的功劳更大？
谁在他心里，份量更重？
“功劳？”慕容燕嗤笑一声，她伸出手指，抹了抹嘴角，仿佛那里还沾着敌人的血，“我这人不懂什么弯弯绕绕。他让我杀谁，我就杀谁。杀完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不像有些人，动动嘴皮子，就把天大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这话说得就有些直接了。
赵红妆的脸色微微一沉，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端起咖啡，轻轻吹了口气，眼皮都没抬一下。
“战争，从来都不是只靠杀人就能赢的。什么时候杀，杀谁，杀了之后怎么办…这些，比扣动扳机本身，要重要得多。慕容将军常年在军营，可能不太理解这里的门道。”
“我确实不理解。”慕容燕猛地站起身，高挑的身材带着一股惊人的压迫感，“我只明白，拳头硬，才是硬道理。没有我带着人，把那些想反抗的脑袋一个个摁进泥里，你赵大小姐的‘门道’，说给鬼听吗？”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一场席卷京城的风暴刚刚平息，另一场风暴，似乎就要在这间小小的客厅里爆发。
一直沉默的苏映雪，这时候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牛奶杯。
她抬起头，那张美得不似凡人的脸上，没有丝毫紧张。她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个女人，声音很轻，却像一缕清泉，瞬间冲淡了空气里的火药味。
“你们…都渴了吧？”
她说着，站起身，走到吧台边，开始不紧不慢地泡茶。她的动作很优雅，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仿佛正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他昨晚没睡好，等下醒了，要喝我泡的安神茶。”
一句话，轻飘飘的。
却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慕容燕和赵红妆的心里炸开。
他昨晚没睡好。
等下醒了。
要喝我泡的安神茶。
这几句话连在一起，透露出的信息量，让这两个刚刚还在为谁功劳大而争锋相对的女人，瞬间哑火了。
她们在外面打生打死，掀起滔天巨浪。
而这个看起来最柔弱的女人，却一直守在他身边，照顾他的起居，分享他的疲惫。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地位？
赵红妆握着咖啡杯的手，指节微微发白。她忽然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政治手腕和家世背景，在苏映雪这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慕容燕那股子冲天的煞气，也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大半。她看着苏映雪那纤弱却安稳的背影，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迷茫。
是啊，她们争的是什么？
是那个男人身边的位置。
可人家，早就在他心里了。
就在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尴尬时，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孙二狗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色丝绸睡袍，赤着脚，慢悠悠地从楼上走了下来。他的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显然是刚洗过澡。整个人看起来慵懒而随意，但那只混沌左眼在扫过客厅时，却让三个女人同时感到心脏一缩。
他什么都没说。
径直走到客厅正中央那张最宽大的主位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双腿随意地交叠着，一只手搭在扶手上，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缓缓扫过面前的三个女人。
一个精明干练，掌控秩序。
一个英姿飒爽，手握利剑。
一个温婉如玉，柔情似水。
“茶泡好了。”
苏映雪端着刚刚泡好的茶，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坐了下来，将茶杯递到他的嘴边。
孙二狗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
然后，他看向赵红妆和慕容燕，终于开口了。
“都办完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办完了。”赵红妆率先回答，声音沉稳，“太子党核心成员，百分之九十已经到案。龙家被彻底隔离，所有资产正在清算。最高层已经成立联合调查组，后续的事情，会按照程序走。”
“嗯。”孙二狗点点头，又看向慕容燕。
“报告！”慕容燕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像是在对上级汇报，“‘神策军’已完成整编，所有叛乱武装力量，全部清除！部队的绝对控制权，已经掌握在我们手里！”
“很好。”
孙二狗的语气依旧平淡。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那股慵懒的气质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如同神魔般的威压。
“你们做的都很好。一个主外，一个主内。一个用脑，一个用手。配合得不错。”
他看着脸色各异的两个女人，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但你们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我让你们做事，不是为了让你们在我面前争功劳的。”
“你们，赵红妆，慕容燕，还有映雪。”他伸手指了指身边的苏映雪，“从今天起，你们都是我的女人。这句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这里，没有大小之分，也没有高下之别。但有内外之责。”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巨锤，狠狠砸在赵红妆和慕容燕的心脏上。
她们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们想过无数种可能，想过他会如何平衡，如何安抚，甚至如何挑拨。
她们做梦也想不到，他会用如此直接，如此霸道，如此不容置疑的方式，来给她们的关系下定义。
这不是商量。
这是…宣告。
“我未来的路，不是一个小小的京城能容纳的。我需要一个稳固的后方，一个绝对听从我命令的，高效运转的机器。”
孙二狗的目光，落在了赵红妆身上。
“红妆，你熟悉规则，也擅长利用规则。从今天起，华夏所有的政治资源，人脉网络，情报系统，都由你来整合。我要你，做我摆在明面上的手，替我维持这个世界的秩序。太子党倒下留出的权力真空，你去填补。所有不服的声音，你去摆平。”
赵红妆的呼吸一滞，瞳孔收缩。
这是何等庞大的权力！这几乎是让她，成为华夏世俗权力场中，那个看不见的“女王”！
孙二狗的目光，又转向了慕容燕。
“燕子，你的拳头够硬，杀气够重。从今天起，‘新神策军’只是一个开始。我要你，整合所有我能触及的暴力资源。国内的，国外的。明面上的，地下的。我要你，做我藏在暗处的剑。我的意志所指，就是你的剑锋所向。任何敢于挑战我秩序的人，你去…抹掉。”
慕容燕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不是害怕，是兴奋！一种前所未有的，血液都在燃烧的兴奋！
这赋予她的，是凌驾于一切规则之上的，生杀予夺大权！
最后，孙二狗的目光，落在了身边的苏映雪身上。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柔和下来。
他握住苏映雪的手，看着她的眼睛。
“映雪。她们一个主杀，一个主治。而你，是这一切的根基。”
“太子党留下的，不只是权力真空，还有一个天文数字般的商业帝国和财富。我要你，去接管这一切。用这些钱，去建立一个属于我的商业王朝。能源，科技，金融…我要你，让我的财富，渗透到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让她们的刀剑和权杖，永远都有燃料。”
苏映雪怔住了。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被赋予如此重大的责任。
掌控财富？建立商业帝国？
“我…我能行吗？”她有些不自信地问。
“你能。”孙二狗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你的玄阴祖气，让你天生就对‘气运’和‘流向’有着最敏锐的直觉。做生意，跟修炼一样，讲究的就是一个‘势’。你天生就是做这个的料。”
他环视三女，声音再次变得冷硬。
“赵红妆主‘政’，慕容燕主‘军’，苏映雪主‘商’。三权分立，互为犄角，但最终，都归于我。”
“你们要做的，不是争风吃醋，不是内斗消耗。而是合作。把你们所有的聪明才智，所有的力量，都拧成一股绳，去帮我征服这个世界。”
“因为…”
孙二狗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远处那片刚刚从黑夜中苏醒的城市。
“我们的敌人，很快就不再是龙家这种货色了。可能是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国家，可能是隐藏在历史阴影里几百年的古老组织…甚至…”
他顿了顿，那只混沌左眼里，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仿佛能洞穿时空的光芒。
“是那天上的…所谓神明。”
一句话，让三个刚刚被赋予了滔天权力的女人，如坠冰窟。
她们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得到的，究竟是一份荣耀，还是一份通往无尽深渊的责任。
她们再看向彼此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之前的试探，较劲，在孙二狗描绘出的那幅宏大到令人战栗的蓝图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幼稚。
她们不再是对手。
她们是…战友。
是被同一个男人，绑上同一辆疯狂战车的，命运共同体。
孙二狗没有再看她们。
他的思绪，飘向了更远的地方。
林婉儿，那个倔强又善良的女孩。
陈雪，那个火辣又仗义的警花。
还有那些，曾与他有过肌肤之亲，分享过生命本源的女人…
她们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一种莫名的情绪，在他心底流淌。
如今的他，已经站在了世俗权力的一个巅峰，举手投足就能改变无数人的命运。可也正因为如此，他与她们之间的世界，已经隔开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现在去找她们，把她们拉进自己这个充满血与火的漩涡里，不是爱，是伤害。
等一等。
再等一等。
等我扫平这世间所有的障碍。
等我站在那无人可及的世界之巅。
我会回去，把属于我的一切，都找回来。
他悄无声息地，对着空气下达了一道神念。远在千里之外，几支由最精锐特工组成的秘密小队，立刻开始了行动。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找到那些女人，在不打扰她们生活的前提下，给予她们一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并用生命，去守护她们的安全。
做完这一切，孙二狗收回了思绪。
京城的旧秩序已经崩塌，新秩序的建立，才刚刚开始。
太子党倒下后留下的那块巨大蛋糕，此刻正散发着诱人的血腥味。无数闻到味道的饿狼，恐怕已经磨好了爪牙，准备扑上来，撕咬下一块属于自己的肥肉。
一场分蛋糕的大会，即将召开。
嗡…嗡…
就在这时，茶几上的一个加密手机，震动了起来。
是赵红妆的。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变得无比凝重。她走到孙二狗身边，将手机递了过去。
“是西山那座红色小楼里打来的。”
电话接通。
一个苍老，威严，却又带着一丝复杂情绪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是孙先生吗？”
“我是。”
“关于这次事件的后续处理，以及…利益的重新分配。几位老同志，想见见你。”
孙二狗的嘴角，缓缓咧开一个狂傲不羁的笑容。
“好啊。”
“时间，地点，你们定。”
“我一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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