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规颁布后的云岚学院，像一架被强行拧紧发条的老旧机器，吱呀作响，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学生们白天玩命训练，晚上挑灯夜读，生怕月底考核不及格，丢了那点可怜的修炼资源，甚至被扫地出门。
恐惧和压力，成了最有效的催化剂。
但林狰很快发现，问题不仅仅出在学生身上。
这天上午，他没打招呼，直接溜达到了文化课教学楼。
【洞察术】无声开启，像探照灯一样扫过一间间教室。
高三（二）班，《异兽习性通论》。
讲课的是个戴厚眼镜的老头，姓刘。他捧着本边角都磨烂了的教案，声音平板得像在念经。
“…所以，铁牙野猪的弱点，在于其眼部与腹部连接处…记住这个知识点，要考…”
台下学生东倒西歪，眼神涣散，哈欠连天。
好几个脑袋一点一点，眼看就要磕到桌面上。
林狰站在后门，听了五分钟。
这老头讲的不能算错，都是书本上的东西，但干巴巴的，毫无生气，更别提结合什么实战案例了。
下面的学生，【状态】清一色的【困倦、走神、强记硬背】。
他皱皱眉，没出声，转身离开。
下一间，高二（一）班，《基础气血理论》。老师是个中年女人，讲得倒是抑扬顿挫，可惜…
“…气血运行，关键在于意念引导，所谓意到气到…大家要用心感受…”
全是空泛的概念，玄之又玄。底下学生听得云里雾里，满脸茫然。
【状态：困惑、难以理解、怀疑自我】。
林狰脸色沉了沉。
他脚步没停，又走向武道训练馆。
这边动静倒是大得多，呼喝声，碰撞声不绝于耳。
一个班级正在练习基础拳法【莽牛拳】。
执教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老师，姓孙，武师中级修为，抱着胳膊在场边踱步，嘴里喊着：“用力！没吃饭吗？动作要标准！说你呢！胳膊抬高点！”
一个瘦小的学生，咬着牙，一次次地出拳，动作却总是有些别扭，发力不畅，脸色憋得通红。
“停！”
孙老师不耐烦地吼了一声，走过去，“李狗蛋，你怎么回事？这莽牛拳的发力要点教了多少遍了？沉肩，坠肘，腰马合一！懂不懂？”
叫李狗蛋的学生吓得一哆嗦，努力想调整，却越发僵硬。
“笨死了！”
孙老师啧了一声，随手比划了一下，“就这样，看清楚没？继续练！练不会今天别吃饭了！”
他示范的动作倒是标准，速度快，力量足，但根本没过脑子，也没考虑学生为什么做不对。
林狰的目光落在李狗蛋身上。
【洞察术】反馈：【体质偏弱，右肩旧伤未愈，气血运行至此有滞涩，强行标准发力会导致暗伤加重】。
而那个孙老师，根本没看出来，或者根本就没细看。
林狰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误人子弟！
他迈步走了过去。
脚步声不重，却让喧闹的训练馆瞬间安静了不少。
许多学生都注意到了他，动作下意识地收敛了些，眼神里带着敬畏。
孙老师也看到他了，脸上立刻堆起笑，小跑过来：“林主任！您怎么来了？视察工作？您放心，我这班练得可认真了！”
林狰没理他，直接走到那个叫李狗蛋的学生面前。
“你，再打一遍莽牛拳起手式。”
李狗蛋脸都白了，紧张得手足无措，求助似的看向孙老师。
孙老师赶紧打圆场：“主任，这孩子天赋差，笨得很，怎么教都不会，您别…”
“我没问你。”林狰打断他，目光看着李狗蛋，“打。”
李狗蛋吓得一闭眼，豁出去似的，猛地一沉肩，一跺脚，右拳狠狠捣出！
动作扭曲，发力别扭，打到尽头时他右肩明显一颤，脸上闪过一丝痛苦。
“停。”
林狰开口，然后看向孙老师，“你看不出他肩膀有旧伤？”
孙老师一愣，张口结舌：“啊？这…我…”
“莽牛拳沉肩发力，气贯拳峰。他右肩气血不畅，强行沉肩，伤上加伤。轻则疼痛难忍，重则损伤经络，影响日后修炼。”
林狰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你让他往死里练，是嫌他伤得不够重？”
孙老师额头瞬间冒汗了：“我…我真没注意…主任，我…”
“你没注意？”
林狰声音冷了下去，“身为教师，授业解惑。学生身体有恙，修炼遇阻，你看都不看，问都不问，只会吼‘用力’、‘标准’？你的眼睛长来做什么的？摆设吗？”
训练馆里鸦雀无声，所有学生都屏息看着，大气不敢出。
孙老师被训得面红耳赤，头都抬不起来。
林铮不再看他，转向李狗蛋：“旧伤怎么来的？”
李狗蛋小声回答：“报告主任…半…半年前跟人打架，被棍子抡了一下…”
林狰伸手，在他右肩几处穴位轻轻按捏。李狗蛋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躲。
“小关节错位，筋膜粘连。”
林狰收回手，“去医务室找陈大夫，就说我说的，让他给你正骨理筋。三天内，右肩不要发力，练拳先练左式。”
李狗蛋懵了，呆呆地看着林狰，眼圈突然有点红：“谢…谢谢主任…”
林狰这才重新看向面如死灰的孙老师，还有周围那些噤若寒蝉的学生。
“看好了。”
他声音不高，却传遍整个训练馆，“莽牛拳，不是死力气。”
他随意站定，甚至没摆什么架子。
“意不在肩，而在腰胯。”他微微侧身，腰胯一拧，带动右臂，一拳送出。
动作看起来轻飘飘的，没什么力道。
但拳锋过处，空气发出一声轻微的爆鸣。
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穿透而出！
“嘶——”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力由地起，经腿，过腰，贯脊，通臂，达于拳尖。”
林狰收拳，气息平稳，“关节是轴，不是锁。气血是水，不是石头。顺着走，别硬别。”
他目光扫过那些目瞪口呆的学生：“谁肩膀、胳膊受过伤，或者感觉发力不顺的，出列。”
稀稀拉拉，站出来七八个学生，都带着点忐忑和期待。
林狰走过去，每人简单看了两眼，或是在某个关节处按一下，或是调整一下他们站姿发力的细微角度。
“你，肘部微屈三分，别绷太直。”
“你，重心稍往前倾，用大腿带。”
“你，出拳时呼气，别憋着。”
他的指点极其简短，往往只是一句话，一个细微的动作调整。
但那些被指点到的学生，依言尝试后，脸上都露出惊喜和不可思议的表情！
发力顺畅了！疼痛减轻了！甚至气血都活跃了些！
“谢谢主任！”
“原来是这样！”
“我感觉到了！”
惊喜的呼声此起彼伏。
孙老师看着这一幕，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最后彻底灰败下去。
他教了这么久，还不如主任几句话的点拨。
差距太大了。
林狰没再理会那些学生，目光重新落到孙老师身上。
“教学，不是把你会的动作重复一遍。”
“要用心，用眼，动脑子。”
“看不出问题，是你无能。看出问题不解决，是你失职。”
他每说一句，孙老师的头就低下几分。
“所有教师，下午放学后，会议室集合。”
林狰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留下一个鸦雀无声的训练馆，和一个浑身被冷汗浸透的孙老师。
下午，放学铃响后不久。
教师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所有教师，无论是文化课还是武道课，都正襟危坐，没人敢交头接耳。主位空着，林狰还没到。
孙老师坐在角落，头几乎埋进胸口。
门被推开，林狰拿着一份名单走进来，没看任何人，直接走到主位坐下。
“开会。”
他开门见山，拿起名单。
“刘明理老师。《异兽习性通论》课程，照本宣科五年，教案未曾更新，课堂沉闷，学生平均入睡率三成。是否属实？”
一个老教师脸色一白，嘴唇哆嗦着，没敢否认。
“张秀芳老师。《基础气血理论》课程，空谈概念，脱离实际，学生反馈‘听不懂’、‘没用’。是否属实？”
那个中年女教师低下头，手指绞在一起。
“孙有为老师。”
林狰念到这个名字，目光扫了过去，“武道教学，粗疏马虎，未能因材施教，未能及时发现并解决学生身体隐患。今日险些酿成教学事故。是否属实？”
孙老师猛地站起来，声音发颤：“主任！我…我知道错了！我一定改！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林狰没理会他的求饶，继续念名单，又点出了四五个人，问题各异，有的教学态度敷衍，有的自身学识停滞不前。
每点出一个，被点到的人就如坐针毡，脸色惨白。
底下没被点到的老师，也个个心惊胆战，暗自反思自己有没有哪里做得不到位。
名单念完，林狰把纸往桌上一扔。
“云岚学院，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不是养老院，更不是混日子的茶馆！”
“学生考核不及格，要扣资源，要警告，甚至要清退。”
“那你们呢？”
“误人子弟，尸位素餐，该当何罪？”
声音不大，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从下周起，进行教师岗位能力考核。”
“文化课教师，考专业知识更新、教学方法、学生成绩提升率。”
“武道课教师，考自身修为精进、实战教学、因材施教能力。”
“考核不合格者，降为助教，扣除相应资源配额。”
“连续两次不合格者…”
林狰顿了顿，目光冰冷扫过全场。
“…自行离职。”
会议室里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前所未有的严厉措施震住了。
“散会。”
林狰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脚步停了一下，头也没回。
“想留下的，从明天起，拿出点真本事来教。”
“不想干的，现在就可以去写辞职报告。”
门被关上。
会议室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一片死灰般的脸色。
【叮——整肃师资，清除弊病，获得奖励：【教学心得·基础】（可小幅提升指定对象的领悟速度）。】
林狰感受着脑中多出的一些关于教学方法的感悟，面无表情。
学院的改变，必须从上到下，彻彻底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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