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抚摩着她的后背，拍着她。
“一会儿他们会给我们水和饭，好好吃，多吃些，这样才有力气跑，听到了没?”
“不要哭了。省些力气。”乌鸦整理好她的衣裳，“现在，休息一会儿。”
小杏在她怀里，呜咽着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有士兵开门，给她们送了水和饼子，还有一道热菜，是木场里的厨子做的。谢列夫倒是不想饿死她们。
小杏咽下了眼泪，大口地狠狠咬着饼子。她已经全身无力，身子像被野兽撕裂了一样。
但是，姑娘说要跑，她就跑！
自己的脚小，跑不快，就要跑得更拼命些，往死里跑，绝不能拖姑娘的后腿 !
*
已经十点多了，哈德里毫无困意。他坐在山坡上一处石头上，那副望远镜像长在他眼睛上似的，不停观察。
伐木场的灯都熄了很多处，也安静了很多。看上去所有人都该睡了。
一个侦察兵来报告，说有点异常。本来六七点钟伙房就做完饭了。可刚才九点多，厨子又烧柴火做了饭。
尼莱斯心想，这算异常吗？
但现在，德军不敢轻举妄动。
乌鸦到底在不在里面，都不能确定，哈德里毫无理由率兵攻击俄国木场，这肯定是两国军事重大事件，做为军官很难解释。
另外，那个谢列夫有多狠。对自己都说砍就砍，对乌鸦还不是一手碾压，逼急了在里面直接把她杀了，来个死无对证。
目前侦察兵从四面观察汇报，还没有发现有士兵集体对女子施暴的恶行，说明谢列夫是在私藏。
他正这么想着呢。又一个侦察兵报告，刚才有人往一座小木屋里送了吃的。
哪座小木屋?
哈德里立即站起来，跟着侦察兵去那个方位。看见在士兵们的排屋斜角，有一座方方正正的小木屋，无窗，很封闭。
“那里送了饭？”
“对。”
尼莱斯问，“怎么办？”
哈德里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木屋。没有人去。只有原木的四壁，声音也没有。
他吩咐雷亚，“收集这间木屋所有情报。任何人在过去四小时见过的场景，都来报告 !”
很快，消息汇总了。之前，曾有士兵频繁出入那所房子。包括谢列夫。
哈德里和尼莱斯面面相觑。这，还不叫异常?
“怎么办？”
等他们睡着了，杀进去?
谢列夫在门口布置了比往常多一倍的兵。若德国人进来，便是对俄国的攻击，直接开枪。这样的正面军事冲突，对两国高层都无法交代。
哈德里看看已经漆黑的夜，再看看伐木场堆积的木头，再看看离大门口不远处的一处湖泊，在微弱月光下闪着亮光。建伐木场得就近取水用水。
他果断地说。“火攻。”
*
夜深了，俄兵正打算睡觉。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火把，点燃了伐木场的一个木材堆。这堆离士兵睡觉的排屋最近，都是就地取材建的木屋，排屋很快就烧起来了。
士兵们疯狂从屋子里出来逃命。
乌鸦和小杏靠着，正在地上小睡，听见到处都是叫嚷的声音，空气里还传来了木材燃烧的烟气。
“烧起来了！”
乌鸦站起来，也有点惊慌。这个木屋竟然会着火，她完全没想到啊。
“姑娘……怎么办？”
乌鸦看看那小窗，太小了，肯定出不去，只有门。
如果那俄国人想要财宝，就不会让她死，肯定要转移她。
她拉着小杏站在门边，对她吼道。
“只要门一开，拼死往外冲 ! 出去拼命跑，不要停 !听见了没? ”
“嗯 !”
俄兵纷纷去木场外的湖泊里取水灭火，人群骚动又混乱。
谢列夫从卧房里走出来，瞪着眼睛吼道，“盯住坡上的德国人!”
他以为坡上只有白日尼莱斯那一队德军。
德军的增援在夜色掩护中才到。他完全没想到此时伐木场外围的德国兵，到了晚上竟然会越聚越多。那不是吃饱撑的吗，调这么多兵，来这种荒郊野外干嘛。
那些不远处黑暗中，星星点点的德军营地篝火，像狼的眼睛一样一闪一闪的。若说木场里这场火跟德国佬没关系，打死他都不信。
可是已经晚了，刚才趁着俄兵去湖边打水救火之乱，已经有两名德国兵趁机进了伐木场，走近了小木屋。
他们用枪托砸开了锁。刚打开门，就被里面冲出来的两个身影，狠狠撞到两旁。
乌鸦她们撞得极狠，像两团小旋风一样。两士兵都还没看清她们长什么模样，就看见那两个身影，飞快地跑远了。
乌鸦看见所有人都在往门口跑，她们就往相反方向，往木场后面的坡上去跑。
谁叫都不理。跑！
小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今天就算是跑死，都要跟着姑娘。乌鸦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一双大脚，是这样的幸运！
大脚，代表了她的自由、拼搏的能量和生命的保障。她使出全身力气，拉着小杏，又拖又拽又抱，跑过草地、跑过树林、跑过繁杂的小路，一口气直到一个湖边。
夜色茫茫之下，一轮瘦月现着寒芒。水边一览无余，无处躲藏。周边没任何建筑，荒郊野外的，草丛太矮又藏不进去。
气喘吁吁的两人四处张望，看见百米的不远处有艘小船。大概有六七米长，是既往皇家游湖所用，劫难后，应是闲置许久。
怕身后有俄国追兵，乌鸦拉着小杏就往船那边跑。船漂浮着，离岸边有些距离，两人直接下湖踩水，水深没过腰，两人手拉着手走了一会儿，才终于爬上船板。湖水很凉，大半截衣裤都浸透了。
两人坐在船上时，都瑟瑟发抖。身上的鞋子和裤子都湿了。夜晚还是很冷的。船是通风的。
但是小杏抱着乌鸦，却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她哑着嗓子道。
“姑娘，我们逃出来了！”
刚才那些恐惧的苦难，离开了!
若是还在那小木屋里，她们都不知道，会不会还有别的兵进去，她们要面对的，又将是多少场噩梦!
*
谢列夫看着被砸开的木屋门锁，简直怒火中烧。
这就是那德国佬搞的鬼，把人救走了!可现在他能怎么办？人去哪了都不知道。
不过他倒是记住了“老城根街李府”。你们给我等着!
俄兵们忙了半天，从湖中打水灭火，终于把燃烧的原木堆和木屋的火都扑灭了。已经到了后半夜，那些没地方睡的兵，只能挤到没被烧的屋子里睡。
谢列夫骂骂咧咧地回自己房间。
扫了一眼四周高处土坡上扎营的德国兵，还是严阵以待、火把高悬、毫无撤退之意。
奶奶的。人都救走了，你们还不撤。一个个死鱼眼睛，还盯什么盯!
*
哈德里气得背过气去。
什么？人没救回来？！
士兵说砸开了锁，开门看见仿佛是两个女子撞出来，但跑得飞快，都看不清样子。
这派去的还是认识她俩的兵。那也说不清，到底是或不是。两兵揉着胳膊，都说被那两人撞痛了。
不过，好端端的伐木场能来什么女子，一定得是她俩啊。
园子那么大，跑哪儿去了？上哪儿去找?
不一会儿，又有驻扎在伐木场后面山坡的士兵来报，黑暗中曾经看见两个影子跑得飞快，他们叫都没叫住，一会儿就没影了。可能是那两个姑娘。
这下，尼莱斯也没法急躁了。
“如果真是她们，现在想来也是安全的。现在什么都看不清。咱们明天再找。”
他看看哈德里胳膊上的伤。
“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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