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德里简短命令。
翻译官李特拿着手中的文卷大声读道。
“根据《大庆律例》,诱拐妇人子女,不论是否已经卖出,首犯处绞刑。从犯杖刑一百,并流放三千里?。”
“即刻,行刑 !”
这个本是来自西洋的恶魔,却服从着军队的严谨,理性着冷酷的逻辑。
这连审都还没审呢,签字画押均无,当众就判决了。还堂而皇之地明正典刑,用的还是大庆律例。
此时京城已经历过洋兵街上随意杀人的暴乱,哪里还有既往遵循的“先行押下、秋后问斩”的规矩。
可是杖刑一百?五十板子打下去,人就废了。施一百杖刑,受刑部位指定成肉泥了。哪儿还用得着后面再流放三千里?
李想呆若木鸡,哈德里脾气很好地问道,“怎么?我判决得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李想怎敢说有问题,再者,这是按庆国律例判的。
只不过,有苦主吗?有状纸吗?有证据吗?有证人吗?审了吗?犯人有画押吗?一概皆无。洋人行事实在潦草了些。
但是,他扫一眼周边持枪的德国兵们,这,……若不让如此,人家直接拿枪、让四人一个个现场轮着吃枪子,那不是更直接些。
从犯三人,一个一个将被轮流按在凳子上打一百杖。行刑的衙役面面相觑。
往常半个时辰只打五十板,打完已是很累了。今日要连着打三百板,犯人的腰没断,他们自己这胳膊,怕是也抬起落下太多次、要断了吧。
李特翻译哈德里命令,“行刑!”
打板子的也不磨蹭了。别管怎样,今日打完这些,才能吃上那顿丰富的工作餐。早点打、早完事。摁住第一个,先挥起来。
之前哈德里第一次见打板子时,表情是极度紧张、坐立不安的。当日曾见过他那副神情的下官,此时倒是纳闷了。
那日这长官这么见不得此刑,大惊失色地,怎么今日竟然好兴致了起来。
只见哈长官气定神闲、饶有兴趣地看着现场。那人叫得越惨烈,他俊美面容上越发兴奋,十足像有天使脸孔的恶魔一般。
那可不,如今他心爱的女孩又没有了被打板子之忧。板子打在别人身上,他不疼。
张秀跌坐在地上,脸色煞白已经六神无主。他完全没想到这位洋长官竟是如此这般、草菅人命、形同儿戏。
他大声喊道,“大人冤枉啊!大人冤枉啊!”
李特喝道。
“闭嘴!若再喊,每喊一声,绞刑之前,先加杖刑十板。”
张秀只能闭嘴。
陈树是庆国巡捕、在德国公所当差,可他有伙计在法国公所啊。
从张秀被德国兵抓,他就派了人,替张秀跑到法国公所求助,公所长官立即通知了教堂桑尼拉主教。
樊国梁和桑尼拉想救张秀,一大早就派人在衙门外候着,让先看看德军是如何公正文明地审案的。
此时见竟然是这般潦草糊弄,蛮横无理,比之前庆国衙门里官员干的,还混蛋。
这探子眼见不好、刀下难以留人,急忙派人快马加鞭,赶去法国公所报信。
衙门外,一直盯着此人的一名德国兵,也迅速上马,向日占区公所疾驰而去。
*
打板子是很累的,今日又有这么多任务,两个差役甚是苦脸。
那边两人先打着,行刑的班头就赶紧调配了人手。打到五十板便换人。很快,一个鲜血淋漓的犯人就被拖下木凳,已经气绝。
旁观的百姓简直是目瞪口呆。这洋人行刑真狠。不过,也真坚决。纷纷议论。
“这说打就打,倒是干脆。”
“我听说,这洋官是当兵的出身,那战场上杀人无数的,这才给几人行刑,算个啥?”
“是啊,居然还挺讲究,按的是庆国律法。”
“这张秀可是此地一霸,刚打死的那个武七最不是东西了,就是他带人把老李头家闺女拉走的。”
“可不,那会儿洋兵乱,可洋兵只找义和团杀,就是他们带人上各家寻姑娘。这片儿谁家的姑娘多大他都清楚,趁机往自己家拉,听说他家里有二十多个姑娘,还有欺辱之后,直接送给洋人的。”
“真的假的?”
“那还有假。”说这话的指着一个穿着灰马褂的中年人,“钱四,你之前不是去官府报过案吗?你女儿是不是还在张秀宅子里?”
那钱四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张秀这个狗东西,今日总算有此报应!他若被绞了,我女儿就有救了。”
钱四曾去张秀宅子外寻女儿,却被张家恶奴放狗咬伤,至今身上还有未愈合的疤痕伤口,他最恨张秀,恨不能嗫啃其肉。
他此言刚落,又有几人往最前面凑来,“我女儿,我也要找我女儿! 也是被张秀和武七拉走的!”
几对爹娘挤到了人流最前面,就看着行刑现场,只觉心中痛快,也瞬间泪流满面。我们的女儿啊!
洋人之乱,是外来之贼。而这样的内贼,深知自己同胞之痛还要趁机残害,更是可恨 !
之前这些可怜的爹娘不敢站出来,是以为今日这洋人掌管的衙门,和平常一样只是做做样子,没想到连张状纸都没有,就真的张口就立即判决、立即行刑 !
几句言语间,就先正法了一人。这立判、立杀的节奏完全出乎意料。
人们奔走相告、口口相传,不一会儿,被张秀等人抢了女儿的、打断腿的、砸了家、烧了房子的,都涌到衙门口了。
张秀团伙里的多人,本想着一会儿过审后就接出张秀,此时也被要告发的百姓们,从人群中推搡。
后面要凑近刑场的人太多,乌鸦和小杏小棠根本挤不进去了。门口站岗的几名德国兵,瞧见了艾小姐三人,从人堆里把她们扶了出来,领着从府衙后门进去,躲在公堂屏风后面看。
哈德里杀一儆百、速战速决,就是要把苦主召出来。这样的地方恶霸,民众已经不敢上衙门告了。一告就被打、反而被报复得更狠,何人敢再告?
连公所的手下、巡捕队队长陈树,都得去牢房里跟这个张秀称兄道弟、送菜递酒。
他若先满大街去找苦主,都不可能找到一个。而张秀的手下有十几人之多,个个都想在衙门外协助他喊冤。百姓还没来喊冤,他们就把想喊冤的百姓当场打了、拖走了。
非常之时,只能用非常手段。只要先当众杀了人。将几个恶霸、慢慢行刑慢慢打杀,拖得时间久一点,苦主自然就来了。
小杏那两个丫头,在公堂之上的证词完全不足采信,庆国审案对女人的状告,简直堪称奇葩。
男尊女卑,别管有理没理,先对来状告的女子上一遍刑,打完了再说。他绝不会让那两丫头出面,当场来受那罪。
哈德里远观着衙门外的人越聚越多,心中想着,那些受害的,应该都是来了。
也不止,另外那些人,也该来了。
看着第二人又被打死,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尸身拖下去,张秀已经身子吓得像筛糠了。他趴伏在地上。求饶之语都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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