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冻结在刺目的灯光下，连同林晚星胸腔里那颗疯狂鼓噪的心脏，也一并僵死。
她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所有的挣扎和秘密都在陆北辰那毫无温度的目光下无所遁形。手中的手机屏幕还亮着，那微光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灼烧着她的掌心，也宣告着她的罪行。
陆北辰没有立刻发作。
他就那样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几乎堵死了所有的光，也堵死了她所有的退路。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进书房，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却每一步都像踩在林晚星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浓重的酒气混合着他身上惯有的冷冽气息，形成一种危险而压抑的混合物，充斥在两人之间狭窄的空间里。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两口冰封的寒潭，倒映着她惨白失措的脸。
他走到书桌前，目光扫过那个被翻动过的文件筐，然后伸出修长的手指，将那份《奥德赛计划》的文件夹拿了起来，随意地翻看了两页。
“拍清楚了？”他头也不抬，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询问今天的天气。
林晚星的嘴唇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紧了她的四肢百骸，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陆北辰合上文件夹，随手扔回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这声响动让林晚星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他终于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挣扎、痛苦，甚至没有了惯常的冰冷，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审视猎物般的漠然。
“为了什么？”他问，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沈确许了你什么好处？钱？自由？还是……帮你彻底摆脱我？”
他精准地猜到了沈确，甚至猜到了交易的核心。
林晚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几乎要窒息。她看着他，看着这个她曾经恨之入骨，又窥见过其脆弱，此刻却如同高高在上的审判者般的男人，一股混合着绝望、屈辱和破罐破摔的勇气，猛地冲了上来。
“是！”她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颤抖，“他答应帮我离开！帮我带着星辰彻底离开你！”
她紧紧攥着那个如同罪证般的手机，仿佛那是她最后的浮木。
“离开？”陆北辰重复着这两个字，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几分，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嘲弄，“所以，你就选择用这种方式？窃取商业机密，背叛？”
“背叛？”林晚星像是被这个词刺痛，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积压了太久的愤怒与委屈，“陆北辰，我们之间，到底是谁先背叛了最基本的道德和底线？！是谁用强迫和威胁，把我囚禁在这里？！是谁让我的人生变得一团糟？！你现在跟我谈背叛？！”
她的质问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凄厉。
陆北辰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波澜，只有那双眼睛，愈发深沉，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所以，这就是你的报复？”他向前一步，逼近她，强大的压迫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对你做的一切？”
“是！又怎么样！”林晚星仰着头，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混合着无尽的屈辱和绝望，“我只想离开！只想带着我的孩子过正常的生活！这有错吗？！”
“正常的生活？”陆北辰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无尽的苍凉和某种令人不安的偏执，“林晚星，从你父亲撞死晴晴的那一刻起，从我把你带到这里的那一刻起，你和我，就注定不可能再有‘正常的生活’！”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汹涌的情绪，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终于再次翻涌起黑色的风暴。
“你想离开？带着我的儿子，远走高飞？”他猛地伸出手，不是去夺她手中的手机，而是狠狠攥住了她那只拿着手机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痛呼出声，感觉骨头都要被捏碎。
“我告诉你，休想！”他盯着她，一字一句，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利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毁灭般的决绝，“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身边！就算互相折磨，就算一起下地狱，你也只能待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他的话语，如同最终的判决，将她心中那点微弱的、依靠背叛换取自由的希望，彻底碾碎。
林晚星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因为盛怒和某种扭曲的执念而显得有些狰狞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要将她一同拖入深渊的疯狂，一直强撑的力气终于被抽空。
她不再挣扎，也不再哭泣，只是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眼神一点点变得空洞而灰败。
原来……无论她怎么做，无论她是否窥见他的脆弱，是否抓住他的把柄，都无法改变这既定的事实。
她永远，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陆北辰看着她眼中那迅速熄灭的光，看着她那副如同失去灵魂的空壳般的模样，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几不可察地松了一瞬，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快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捕捉到的……刺痛。
但他很快便恢复了那副冰冷掌控者的姿态。他用力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另一只手轻易地夺过了她紧握的手机。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还未退出的拍照界面和那些刚刚拍下的文件照片，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
他没有删除那些照片，也没有摔碎手机。只是拿着它，如同拿着一个微不足道的战利品，目光重新落回林晚星苍白失神的脸上。
“看来，”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残忍的平静，“我们需要重新定义一下，你的‘位置’了。”
他松开钳制她的手，任由她无力地踉跄了一下，扶住书桌才勉强站稳。
“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卧室半步。”他宣布，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钟管家会负责你和星辰的饮食起居。至于网络，通讯……所有能与外界联系的方式，全部切断。”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颤抖的身体，补充了最后一句，也是最让她感到绝望的一句：
“林卫国那边的治疗，我会重新评估。”
说完，他不再看她，拿着那个手机，转身，大步离开了书房。
沉重的房门在他身后关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如同最终落下的铡刀。
林晚星独自站在灯火通明却冰冷彻骨的书房里，靠着书桌，缓缓滑坐在地毯上。
她抬起手，看着手腕上那一圈清晰的红痕，又看向地上那本散落的、象征着自由与背叛的文件夹，最后，目光落在紧闭的房门上。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痛哭流涕。
只有一片死寂的、无边无际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审判，已经结束。
刑罚，是更深、更彻底的囚禁。
而她，连挣扎的力气，都已经失去。
窗外，夜色正浓。
仿佛永无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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