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午后暑气正浓，火车站广场上热浪滚滚。
苏晚和顾衍之并肩而立，安静地等待着从老家而来的列车。
顾衍之身姿笔挺，目光沉静地扫视着出站口，苏晚站在他身侧，神情平和，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算算时间，爸他们该到了。”顾衍之开口，声音平稳。
“嗯，卫民信里说他们坐那趟车，应该就是这列。”苏晚轻声回应，目光也投向那缓缓停稳的绿皮火车。
人流开始涌动。
很快，他们便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顾铁生穿着浆洗得发白的中山装，黝黑的脸上满是兴奋，双手各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他左侧是几乎与他齐肩高的顾卫民，皮肤晒得黝黑，一双眼睛亮得出奇，好奇地四处张望。
右侧是顾红秀，小姑娘紧紧挨着父亲，微微低着头显得有些怯生，但在看到苏晚的瞬间眼睛倏地亮了，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了些。
“爸。”顾衍之上前几步接过父亲手中沉甸甸的麻袋，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路上还顺利吗。”
顾铁生见到儿子儿媳，紧绷的神情缓和下来，露出朴实笑容：“顺利，顺利。衍之，晚晚，等久了吧。家里带了些东西。”
“嫂子！”顾红秀立刻走到苏晚身边，声音不大却满是依赖。
顾卫民则挺起胸膛，响亮地喊了一声：“哥！嫂子！”眼神里的兴奋藏也藏不住。
苏晚对红秀温柔地笑了笑，接过她手里的小包袱：“累了吧，车马上就到家。”
随即看向卫民，“卫民又长高了不少。”
坐上吉普车，卫民的新奇感几乎要满溢出来，但他记得父亲的叮嘱，只是睁大眼睛看着窗外，偶尔压低声音惊叹一句“楼真高”、“车真多”。
红秀依旧挨着苏晚坐，小声回答着嫂子的问话。
顾铁生坐在副驾，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沉默着，偶尔回答儿子一两句关于收成和家里情况的问话。
车子驶入部队大院，有相熟的邻居打招呼。 “顾团长，家里来客了。”
顾衍之点头回应：“是，父亲和弟弟妹妹从老家过来。”
顾卫民立刻坐直身子，努力表现出稳重的样子，红秀则往苏晚身边又靠了靠。
到家门口，李素娟和周氏早已等在院里。
看到车子，李素娟快步上前，嘴上说着：“可算到了，这大热天的，路上遭罪了吧。”
手却已经接过了顾铁生手里的另一个小包袱，眼神迅速将丈夫和孩子打量了个遍，“看着还行，没瘦。卫民这小子，又窜个儿了。红秀快进屋，外面晒。”
周氏拄着拐杖，脸上带着慈祥安宁的笑容：“回来了就好，屋里凉快。”
王姐和钱婆婆闻声也过来，笑着打招呼。
虎头和糯米被抱出来，好奇地看着陌生面孔。
卫民看着两个白胖的侄儿侄女，想凑近又有点不好意思，挠着头笑。
红秀则小声地叫了叫他们的名字。
虎头眨巴着眼没反应，糯米倒是朝红秀咧开没牙的嘴笑了笑。
进屋后，李素娟开始安排：“屋子都收拾好了，铁生你带着卫民睡，娘。”
她转向周氏，“红秀就跟您睡西屋，晚上起夜也有个照应。衍之和小晚还带着孩子睡。”
顾铁生点头：“咋都行，听你安排。”
周氏对红秀招招手：“秀儿，来，奶奶屋凉快。”
红秀顺从地走过去，小声说：“谢谢奶奶。”
晚饭摆上桌，都是家常菜，但分量十足。
李素娟一边给顾铁生夹菜，一边念叨：“多吃点，看着比过年时又清减了些。家里那点地，别太逞强。”
说着又给卫民夹了一大块肉，“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正长身体呢，别光扒拉饭。”
最后也没忘给红秀夹些她爱吃的，“秀儿，你也吃，别光看着。”
一家人就在说说笑笑中吃完了这顿饭。
等到夜幕降临，苏晚和顾衍之刚把两个兴奋过度不肯睡的小哨兵镇压下去，累得瘫倒。
隔壁红秀小声跟奶奶说着悄悄话，很快也睡着了。
就是另一个房间不那么和平。
“卫民！睡觉！别蹬腿！”
“我没蹬！我是在练游泳！这炕这么大！”
“再扑腾给你扔地上去！”
“哦……”（安静三秒）
“爹，娘，城里真好玩，明天俺能去坐那个呜呜叫的火车吗？”
“睡觉！”
“……哦。”（终于消停）
夜深人静，此起彼伏的鼾声从三个房间传出，汇成一曲不太和谐但无比温馨的家庭交响乐。
苏晚在鼾声间隙小声说：“感觉像睡在交响乐厅。”
顾衍之闭着眼笑：“而且是混合了打击乐，管乐和不确定音效的那种。”
“虽然吵。”苏晚翻个身搂住顾衍之，“但这感觉，还不赖。”
“嗯。”顾衍之也搂住苏晚，“鸡飞狗跳，才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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