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战后余波定雁门
雁门关的晨光穿透云层时，城楼下的欢庆声还未完全散去。昨夜，百姓们提着灯笼涌上街头，将热酒和烤肉递到士兵手中，孩子们围着披甲的将士奔跑嬉闹，连空气里都飘着松枝燃烧的暖意。萧彻站在城楼的箭窗前，玄铁铠甲上的血痂已被擦拭干净，却仍能闻到残留的硝烟味，他望着城内熙熙攘攘的人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这场胜利来得惨烈，三百余名士兵永远留在了昨日的战场上，此刻的安宁，是用他们的性命换来的。
“在想什么？”苏雪端着一碗热粥走来，白瓷碗沿冒着氤氲的热气，她将粥递到萧彻手中，目光落在他眼底的红血丝上，“从昨夜到现在，你都没合过眼，再熬下去，身子该垮了。”
萧彻接过粥，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他低头喝了一口，小米的绵香在口中散开，这是他征战多年来，最踏实的一顿早饭。“在想那些牺牲的弟兄。”他声音低沉，目光扫过城墙下新立的木碑，上面密密麻麻刻着士兵的名字，“他们中，有的才刚满十六岁，还没来得及见家乡的爹娘最后一面。”
苏雪的心也跟着一沉。昨夜她在伤兵营忙到深夜，见过太多断肢残臂的士兵，听过太多撕心裂肺的哭喊。她伸手轻轻握住萧彻的手腕，掌心的温度带着安抚的力量：“我已经让人去统计阵亡士兵的名册，准备将抚恤金送到他们家人手中。另外，城内外的流民也都安置妥当了，等过几日，便让他们跟着返乡的商队，回各自的家乡。”
萧彻点头，将碗中的粥一饮而尽。他知道，战后的安置比战时的厮杀更繁琐，安抚民心、修缮城墙、清点物资，每一件事都容不得半点差错。正想着，林锐快步从楼梯口上来，神色比往日多了几分急切：“将军，城内的粮商们联合起来了，说现在粮草紧缺，要把米价涨到原来的三倍，百姓们买不起粮，都堵在粮店门口闹事呢！”
“岂有此理！”萧彻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手中的空碗重重放在箭窗的石台上，“仗刚打完，他们就想着发国难财，当真以为我雁门关没人管了？”他转身对苏雪道，“你去伤兵营看看伤员的情况，粮商这边，我去处理。”
苏雪点头，叮嘱道：“别太动气，先问清缘由，若是有苦衷，也好商量。”
萧彻应了一声，带着林锐快步走下城楼。城内最大的粮店“丰裕号”前，早已围满了百姓，不少人手里攥着铜板，却被粮店的伙计拦在门外。粮商张老板站在柜台后，脸上堆着虚伪的笑：“各位乡亲，不是我不肯卖粮，实在是现在粮草紧张，我也是没办法啊！”
“呸！”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老汉啐了一口，“前几日我还见你家的粮车从南门运进来，怎么转眼就说紧缺了？你就是想趁机抬价，黑心肝！”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指责声此起彼伏。张老板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刚想开口辩解，却见萧彻带着士兵走来，顿时吓得腿一软，连忙从柜台后跑出来，拱手道：“萧将军，您怎么来了？”
萧彻目光如刀，扫过粮店院内堆积的粮囤，声音冷得像关外的寒风：“张老板，你说粮草紧缺，那院内的粮囤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石头做的？”
张老板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地说：“这……这是我为了防备后续的战事，特意储备的粮食，不是用来卖的。”
“防备战事？”萧彻冷笑一声，“昨夜我刚让人清点过城内的粮草，义仓的存粮足够支撑一个月，你却在这里哄抬粮价，欺压百姓，你可知这是死罪？”
张老板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将军饶命！是我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我再也不敢了，我现在就把粮价降回去，还免费给百姓们分粮！”
萧彻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心中的怒火稍稍压下。他知道，若是真杀了张老板，只会让其他粮商人心惶惶，反而不利于后续的安置。“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萧彻沉声道，“限你今日之内，将粮价恢复到战前水平，再拿出五百石粮食捐给义仓，若是敢有半分拖延，我定斩不饶！”
“是！是！我一定照办！”张老板连忙应下，连滚带爬地去安排。百姓们见状，纷纷欢呼起来，对着萧彻拱手道谢。萧彻看着百姓们脸上的笑容，心中却依旧沉甸甸的——粮商的事解决了，可还有更多的问题等着他去处理。
回到城楼时，苏雪正站在箭窗前，手里拿着一张名册。见萧彻回来，她连忙迎上去：“粮商的事解决了？”
萧彻点头，接过她手中的名册，上面记录着伤兵的姓名和伤势。“伤兵营那边怎么样？药材还够吗？”
“药材还够支撑几日，只是有几个士兵伤势太重，需要更好的金疮药，城内的药铺都没有了。”苏雪眉头微蹙，“我记得之前去猎户村时，老猎户说过，深山里有一种‘血竭草’，治疗金疮有奇效，只是采摘起来很危险，要攀到悬崖上才能采到。”
萧彻心中一动，若是能找到血竭草，便能救下那些重伤的士兵。他当即说道：“我带着几个弟兄去深山采摘，你留在城内，继续处理安置的事。”
“不行！”苏雪连忙拉住他，“深山里不仅地势险峻，还有猛兽出没，太危险了。还是我去吧，我认识路，也知道血竭草长什么样。”
萧彻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她下定了决心。他沉吟片刻，说道：“好，那你一定要带上足够的士兵，注意安全，若是遇到危险，立刻发信号，我会带人去接应你。”
苏雪点头，转身去准备。半个时辰后，她带着二十名士兵，背着药篓，朝着深山的方向出发。深山里古木参天，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形成斑驳的光影。苏雪走在最前面，凭借着之前去猎户村的记忆，辨认着方向。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终于来到一处悬崖下。悬崖陡峭，上面长满了绿色的藤蔓，血竭草就长在藤蔓之间，殷红的叶片在阳光下格外显眼。“大家小心点，攀上去的时候一定要抓稳藤蔓，别摔下来。”苏雪叮嘱道，率先抓住藤蔓，朝着悬崖上爬去。
士兵们紧随其后，小心翼翼地攀着藤蔓往上爬。悬崖上的岩石锋利，很快便将他们的手掌磨得鲜血淋漓，可没有一个人叫苦，他们都知道，这些血竭草关系着重伤士兵的性命。
苏雪爬到一半时，突然脚下一滑，身体瞬间朝着悬崖下坠去。她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抓住身边的藤蔓，藤蔓被拉得“咯吱”作响，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苏姑娘！”崖下的士兵们惊呼起来，想要上前救援，却根本够不到她。
苏雪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一点点地调整姿势，终于重新稳住了身体。她抬头看了看上方的血竭草，咬了咬牙，继续往上爬。半个时辰后，她终于爬到了悬崖上，小心翼翼地采摘着血竭草，将它们放进药篓里。
士兵们也陆续爬了上来，大家分工合作，很快便采满了十几个药篓。苏雪看着满满的药篓，心中满是喜悦，正准备带着士兵们下去，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低吼——一只体型庞大的黑熊，正站在不远处，恶狠狠地盯着他们，嘴角还流着涎水。
“大家别慌，慢慢往后退，别激怒它！”苏雪沉声道，手中紧紧握着腰间的短剑。黑熊见他们后退，以为是害怕了，猛地朝着他们扑来。苏雪眼疾手快，侧身躲开，同时将短剑刺向黑熊的腹部。黑熊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更加疯狂地扑向苏雪。
就在这危急时刻，一支箭突然从远处射来，精准地射中了黑熊的眼睛。黑熊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气息。苏雪回头一看，只见萧彻带着几名士兵快步跑来，脸上满是担忧。
“你怎么来了？”苏雪惊讶地问道。
“我不放心你，便带着弟兄们跟过来了。”萧彻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手掌上的伤口，心疼地皱了皱眉，“你看你，又把自己弄伤了。”说着，便从怀中掏出帕子，小心翼翼地为她包扎伤口。
苏雪看着他专注的模样，心中满是暖意。她知道，无论她在哪里，遇到什么危险，萧彻都会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保护她。
带着采摘来的血竭草，众人浩浩荡荡地返回雁门关。回到伤兵营时，李郎中早已在门口等候。他接过血竭草，连忙去熬制药剂，涂在重伤士兵的伤口上。没过多久，重伤士兵的脸色便渐渐红润起来，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萧彻和苏雪看着这一幕，心中都松了一口气。他们知道，这些士兵终于有救了。
接下来的几日，雁门关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城墙在士兵和百姓的共同努力下，很快便修缮完毕；义仓的粮食充足，百姓们再也不用为吃饭发愁；伤兵们的伤势也在逐渐好转，不少人已经能够下床走动。
这日午后，萧彻和苏雪并肩走在城内的街道上。街道两旁的店铺已经重新开张，商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孩子们在街边追逐嬉戏，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你看，”苏雪指着街边的一家绣坊，笑着说，“那家绣坊的老板娘，之前还说要给我们绣一对海棠花的荷包，现在应该已经绣好了吧？”
萧彻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绣坊的门口挂着一对红色的荷包，上面绣着盛开的海棠花，栩栩如生。他心中一动，拉着苏雪走进绣坊。老板娘见他们进来，连忙笑着迎上来：“萧将军，苏姑娘，你们可来了，我这荷包早就绣好了，就等着你们来拿呢。”
说着，老板娘将荷包递给他们。萧彻接过荷包，将其中一个递给苏雪，另一个戴在自己的腰间。苏雪看着腰间的荷包，脸颊微微泛红，心中满是甜蜜。
走出绣坊时，夕阳已经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街道上，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萧彻握住苏雪的手，轻声说道：“等过几日，我们便在城楼上种海棠花，等花开的时候，我们就在这里举办婚礼，让所有的百姓和士兵都来见证。”
苏雪抬头看着他，眼中满是憧憬，用力点了点头：“好，我等那一天。”
夜风渐渐升起，带着几分凉意，却吹不散两人心中的暖意。他们知道，未来的日子里或许还会有风雨，但只要彼此相伴，只要军民同心，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守护家园的决心，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追求幸福的脚步。雁门关的故事，还将在这片土地上继续书写下去，而属于萧彻和苏雪的传奇，也将永远流传在这片土地上，成为人们口中最动人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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