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天台的楼梯间比设备层更加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雨水陈腐的气味。
脚步声在封闭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程晓阳紧跟在陆临身后，心情复杂，既有对婉清故事的同情，也有对自己刚才那番“魔音穿脑”操作的尴尬，更多的，则是即将面对未知的紧张。
防火门被推开，带着湿气的夜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人衣袂翻飞。
天台空旷而寂静，城市的灯火在远处织成一片璀璨的光海，与头顶无月的漆黑天空形成鲜明对比。
护栏边缘，还残留着警方设置的、已经有些褪色的警戒线，无声地诉说着曾经发生过的悲剧。
陆临径直走向护栏边，罗盘指针在这里稳定下来，指向下方——正是广播大楼正门的方向。
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天台每一寸地面和护栏，寻找着可能与婉清执念相关的线索。
程晓阳则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天台中央。夜风吹拂着他还有些发烫的脸颊，他回想起刚才自己闭着眼睛、扯着嗓子嚎歌的样子，后知后觉的羞耻感排山倒海般涌来。
天啊，他当时是哪根筋搭错了？学长一定在心里笑话死他了吧？那种跑调的歌声，怎么可能安抚一个怨灵？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偷偷抬眼，瞄向陆临。
陆临正背对着他，蹲在护栏边，仔细检查着什么。
清冷的月光（或许只是城市的反光）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轮廓，挺拔的脊背线条透着一股沉静可靠的力量。
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调查中，对程晓阳之前的“壮举”未置一词。
可越是这样的平静，越让程晓阳心里没底。他宁愿学长像平时那样毒舌地嘲讽他几句，也好过现在这种……仿佛无事发生的沉默。
这沉默让他觉得自己像个演砸了戏码、却无人喝倒彩的小丑，尴尬又失落。
他是不是……又搞砸了？是不是因为他的胡来，反而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了？
就在程晓阳陷入自我怀疑的漩涡时，陆临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缓缓站起身，转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程晓阳下意识地想躲闪，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陆临的目光并不锐利，也没有丝毫嘲讽的意味。那是一种……程晓阳从未见过的眼神。
深邃，沉静，如同幽潭，里面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有些狼狈、带着不安的身影。那目光里带着审视，却又不是冰冷的评估，更像是一种……探究。
一种仿佛要穿透他那些笨拙和慌乱的表象，看到他内心深处某种连他自己都未曾明晰的东西。
陆临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天台的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也吹过程晓阳微微发烫的耳廓。
在这无声的注视下，程晓阳感觉自己所有的胡思乱想和羞耻感都被剥离了，只剩下心跳声在耳边鼓噪。
他仿佛能感觉到，陆临看的不是他刚才可笑的表演，不是他跑调的歌声，而是在看那个试图用自己笨拙的方式去理解、去安慰一个悲伤灵魂的……他本身。
那眼神里，没有笑话，没有不耐，甚至……隐约藏着一丝极淡极淡的，连陆临自己都未曾察觉的……
温柔。
是的，温柔。
一种隐藏在惯常冷硬之下的，对于某种纯粹、甚至有些傻气的真诚的，无声的包容与……欣赏？
程晓阳被自己这个大胆的解读吓了一跳，脸颊更烫了，心跳也彻底乱了节奏。他慌忙低下头，不敢再与那道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对视。
陆临看着程晓阳泛红的耳尖和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眸色微深。
他收回目光，转向护栏外那片璀璨却冰冷的城市夜景，声音平静地打破了沉默：
“找到了。”
程晓阳猛地抬头：“找到什么了？”
陆临指向护栏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与大楼外墙装饰融为一体的石刻浮雕角落。那里，似乎卡着什么东西，在远处灯光的反射下，闪过一丝微弱的金属光泽。
“那里，”陆临说，“有很强的执念残留。或许，就是婉清一直在等待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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