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带来的警告像一块沉重的冰，压在了两人的心头。
尤其是程晓阳，他对“赤魇”这个名字毫无概念。
但白无常那罕见的凝重语气和茶几上那两个诡异得不似人间笔画的字，都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不祥。
“学、学长……那个赤魇，到底是什么东西啊？”程晓阳的声音还在发颤。
他下意识地往陆临身边缩了缩，仿佛这样能安全一点。
陆临的脸色依旧不好看，一方面是伤势未愈，另一方面则是心情沉重。
他沉默了几秒，才沉声道：“一个很麻烦的存在。千年以上的道行，怨念极深，行事诡谲，连阴差都轻易不愿招惹。”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程晓阳，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尤其喜欢盯着你这种‘美味’又麻烦的体质。”
程晓阳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哭丧着脸：“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知道倒霉就安分点。”陆临闭上眼，揉了揉刺痛的额角，“这几天哪里都别去，就待在这里。”
“哦……”程晓阳乖乖应了一声，现在就算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随便乱跑了。
接下来的两天，程晓阳就真的老老实实窝在了陆临这个临时的安全屋里。
陆临需要静养恢复，大部分时间都在打坐调息，或者处理他右臂上那依旧未完全清除的阴毒。
程晓阳则负责起了照顾人的工作——虽然他自己也需要人照顾。
他笨手笨脚地学着用电饭煲煮粥（差点把锅底烧穿）
跑去楼下便利店买速食食品（紧紧攥着陆临给的钱，一路小跑，不敢多停留一秒）
还会小心翼翼地给陆临换药（虽然每次都被陆临嫌弃动作太慢）
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似乎悄然发生着变化。
陆临依旧毒舌，但呵斥的次数好像少了点。
程晓阳依旧怂且笨，但唠叨和依赖的程度明显上升。
偶尔，在陆临闭目调息时，程晓阳会偷偷看着对方沉静的侧脸，心里那种酸酸胀胀的感觉又会冒出来，让他有点慌，又有点莫名的……甜？
但这种相对平静的日子，在第三天下午被打破了。
陆临的伤势恢复了一些，需要去一个地方取些特殊的药材，用来彻底清除右臂的阴毒。
他本想独自前去，但看着程晓阳那眼巴巴、写满了“别丢下我一个人”的眼神，最终还是冷着脸让他跟上。
“跟紧我，不准乱看，不准乱碰，不准离开我超过三步距离。”陆临出门前下了死命令。
“保证完成任务！”程晓阳立刻举手发誓，亦步亦趋地跟在陆临身后，像只紧张的小鸡崽。
他们去的地方是一个藏在老城区巷弄深处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中药店。
陆临和那个眼神浑浊的老掌柜低声交谈了几句，对方便从柜台底下摸出几个用油纸包着的药材。
过程很顺利，什么怪事都没发生。
然而，就在他们离开药店，走在返回的那条略显僻静的巷子里时，程晓阳后颈的寒毛毫无征兆地竖了起来。
一种极其细微的、被窥视的感觉，如影随形。
那感觉冰冷而粘腻，不像活人的目光，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无声地、贪婪地舔舐着他的后背。
程晓阳猛地停下脚步，紧张地回头望去。
巷子空空荡荡，只有风吹过地面落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模糊的车流声。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走在前面的陆临察觉到他的停顿，回过头，眼神带着询问。
“没、没什么……”程晓阳咽了口口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能……可能是错觉。”他快走几步，重新紧紧跟在陆临身后，几乎要贴上他的后背。
陆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但脚步放缓了一些，眼神警惕地扫过四周。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消失了。
程晓阳稍稍松了口气，心想大概是自己太紧张了，毕竟刚被那种级别的恶鬼盯上，有点风声鹤唳也正常。
然而，当他们走出巷口，来到相对热闹一些的街道时，那种感觉又来了！
这一次更加清晰！
仿佛有一道冰冷的视线，穿透了熙攘的人群，精准地锁定在他身上。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程晓阳的后背瞬间冒出一层白毛汗。
他猛地再次回头，视线惊慌地在来往的行人、路边的店铺中飞快地搜寻。
放学嬉笑的学生，匆匆下班的上班族，路边吆喝的小贩……每个人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没有任何可疑的人，也没有任何灵异的现象。
阳光依旧明媚，街道依旧喧嚣。
但那道冰冷的视线却真实存在，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耐心，牢牢地钉在他身上。
“到底怎么了？”陆临的声音沉了下来，他显然察觉到了程晓阳的不对劲。
这家伙的脸色白得吓人，眼神里充满了惊惶。
“有、有东西在看我……”程晓阳的声音带着哭腔，下意识地抓住了陆临的衣角，手指冰凉，“学长……我感觉到了……一直跟着我们……”
陆临眉头紧锁，停下脚步，目光如电，仔细地感知着周围。
他的灵觉因为伤势未愈大打折扣，但依旧比常人敏锐数倍。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脸色凝重：“我没有察觉到明显的阴气或怨念。”
连学长都察觉不到？
程晓阳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般缠绕上来，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如果连学长都发现不了，那跟着他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难道……真的是白无常口中的那个……“赤魇”？
它已经来了？就用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的方式，开始它的“游戏”了？
“走，先回去。”陆临当机立断，反手握住程晓阳冰凉的手腕，拉着他快步朝着安全屋的方向走去。
他的手掌因为伤势还有些凉，但那份坚定的力量却透过皮肤传递过来。
程晓阳被拉着往前走，几乎是小跑才能跟上陆临的步伐。
他不敢再回头，只能死死地盯着陆临的背影，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但那道冰冷的视线，依旧如芒在背。
它没有靠近，也没有攻击，只是远远地、固执地跟着，仿佛在欣赏猎物的恐惧，又像是在无声地宣告：
我盯上你了。
你，无处可逃。
回到安全屋，锁上门，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才骤然消失，仿佛被隔绝在了门外。
程晓阳脱力般地靠在门板上，大口喘着气，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陆临放开他的手腕，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警惕地观察了楼下许久，才缓缓放下。
屋内一片沉寂。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房间染成暖橙色，却丝毫无法驱散两人心头的寒意。
程晓阳抬起头，看着陆临凝重的侧脸，声音颤抖地问：“学长……它……是不是真的来了？”
陆临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身，走到他面前，抬起左手，有些生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怕什么。”他的声音依旧冷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有我在。”
程晓阳看着他那双深邃的黑眸，里面没有恐慌，只有沉静的锐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护短。
那一刻，程晓阳慌乱的心跳，奇异地平复了一些。
但那种被无形之物盯上的冰冷感觉，却已深深刻入了他的骨髓。
风波，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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