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魇被白无常的勾魂索链拖入地府，鬼门关在失去力量支撑后剧烈震荡，最终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朔月之夜。
弥漫在幽冥渡口的滔天阴气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弭，只剩下满地狼藉和刺骨的寒意。
程晓阳瘫坐在地，浑身脱力，大脑一片空白。
刚才发生的一切太过震撼，从赤魇疯狂的最后一击，到白无常的突然出现，再到那束缚千年恶鬼的锁链……一切都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然而，身体里传来的感觉却无比真实。
那种萦绕了他二十年、如同背景噪音般存在的“吸引力”消失了。
不是暂时被压制，而是彻底的、根源上的断绝。
魂魄深处那道无形的枷锁碎裂后，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轻盈感，仿佛一直背负着的沉重外壳终于被卸下。
他……真的自由了？
“感觉如何？”陆临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程晓阳抬起头，看到陆临站在他面前，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沉静，正低头看着他。
月光勉强穿透云层，洒落在陆临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
“学长……”程晓阳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那个契约……真的没了吗？我以后……真的不会再招鬼了？”
他需要确认，迫切地需要。
陆临蹲下身，与他平视，伸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一丝温和的灵力探入。片刻后，他收回手，点了点头，语气肯定.
“契约的根源已被斩断，残留的印记也在消散。你的魂魄恢复了本来的状态，虽然比常人更纯净些，但不再有那强制性的‘吸引’特质。”
顿了顿，他补充道：“简单来说，你以后走夜路，只要不自己作死往坟地里钻，应该不会有一堆鬼排队等着和你‘交朋友’了。”
这熟悉的、带着点冷幽默的确认方式，让程晓阳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回了实处。巨大的喜悦和后知后觉的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的防线。
“哇——！！！”他再也忍不住，像个孩子一样，毫无形象地放声大哭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太好了……呜呜……我终于……终于不用再怕了……可以睡个好觉了……可以不用随身带符了……可以……”
他哭得语无伦次，二十年来因为这倒霉体质积攒的所有恐惧、委屈、压力，在这一刻尽数宣泄出来。
陆临看着他这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没有像往常那样斥责他吵，也没有走开。
他只是静静地蹲在那里，任由程晓阳抓着他的衣袖，哭湿了他一片衣角。
过了好一会儿，程晓阳的哭声才渐渐转为小声的抽噎。
他不好意思地松开陆临的袖子，用脏兮兮的手背擦了把脸，结果把脸擦得更花了。
“对不起学长……把你衣服弄脏了……”他瓮声瓮气地说。
“没事。”陆临站起身，向他伸出手，“能起来吗？此地不宜久留，残余的阴气对你身体不好。”
程晓阳借着他的力道站起来，腿还有些发软，但心情却像是雨过天晴的天空，前所未有的明朗。他环顾四周，看着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的河滩，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学长，赤魇他……会被怎么处理？”程晓阳忍不住问道。
虽然赤魇差点害死他们，但知晓了那段千年前的往事，他心里多少有些复杂。
“白无常既已插手，自然会按阴司律法处置。他罪孽深重，打入地狱受刑是免不了的。”陆临语气平淡，“至于能否洗刷怨念，重入轮回，就看他的造化了。”
程晓阳沉默了一下，最终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千年的恩怨，或许本就不是他能够评说的。
“走吧。”陆临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他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单薄，却依旧挺拔，如同指引方向的灯塔。
程晓阳连忙跟上，脚步轻快了许多。他看着陆临的背影，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和依赖。
是学长，一次次将他从绝境中拉出，最终更是斩断了束缚他的命运枷锁。
“学长，”他快走几步，与陆临并肩，眼睛亮晶晶的，“谢谢你。”
陆临侧头看了他一眼，月光下，程晓阳那双还带着泪痕的眼睛格外明亮，里面充满了新生的希望和纯粹的喜悦。
“嗯。”陆临淡淡地应了一声，移开目光，嘴角却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
两人踏着月色，离开了这片承载了太多痛苦与终结的幽冥渡口。
身后，城市的灯火渐渐清晰，人间烟火气扑面而来。
属于程晓阳的、全新的、不再被鬼怪困扰的生活，终于真正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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