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炭火烧得正旺。
慧英半倚在铺着厚厚棉褥的床上，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灵动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只是多了几分大病初愈的柔弱。
招娣坐在床边的一个小凳子上，身上裹着厚棉袄，小腹已微微隆起，脸上带着即将初为人母的羞涩和温柔。
自从知道招娣有身孕后，坤兴公主的护卫就让魏和尚接了手，并且直接让她住进了医疗营里安神养胎。
豆娘则坐在另一侧，手里拿着一个正在缝补的小衣服，三人正低声说着什么，气氛温馨而安宁。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石午阳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脸上带着笑意。
他看到慧英姐清醒而且精神尚佳，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司令！”招娣连忙起身。
“招娣妹子，不要乱动！”一旁的豆娘赶紧扶了一下招娣。
“石将军…”慧英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但清晰了许多，她看着石午阳，苍白的脸上也漾开一丝浅浅的笑意。
“快坐快坐！小妹，可别这么客气，动了胎气，赵书生非得剐了我！”
石午阳赶紧摆手，自己拉过门边一张空闲的小板凳，硬是挤到了床前，加入了她们的“聊天圈”
他高大的身形让本就不大的病房显得有些局促，但他毫不在意，目光关切地落在慧英身上：“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得厉害吗？”
“好多了，”慧英轻轻摇头，声音轻柔，“豆娘照顾得好，药也灵光。”
她看着石午阳风尘仆仆的脸，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你…没事吧？听说…牛瞎子来了？”
石午阳不想让她担心，轻描淡写道：“嗯，来了，又走了。给咱谷里送了不少的猪羊粮食，正好给咱们过年加餐！”
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目光转向招娣微隆的小腹，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招娣，老赵这蔫货，动作够快的！眼瞅着都要当爹了！这喜事可不能拖！”
他兴致勃勃地说道：“我看啊，趁着现在谷里有点年味，也沾沾你这喜气！不如就这几天，把你和老赵的婚事给办了！热热闹闹的，也让谷里的乡亲们都沾沾喜气！”
石午阳说得斩钉截铁，仿佛已经拍板。
招娣闻言，瞬间闹了个大红脸，羞得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呐：“这…全…全凭司令给咱做主…”
豆娘在一旁看着，大眼睛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羡慕和憧憬，偷偷瞄了一眼石午阳，又飞快地低下头继续缝衣服。
然而，病床上的慧英却轻轻蹙起了秀气的眉头，虚弱但清晰地开口了：“石将军…这…恐怕不妥当。”
“嗯？怎么了？”石午阳一愣。
慧英看着石午阳，眼神认真，带着一丝老辈人传下来的规矩：“按咱们老家的习俗，正月不娶，腊月不嫁。腊月是‘忙年’、‘祭祖’的月份，讲究一个肃静、团圆。正月是新年伊始，也忌讳红白喜事冲撞了年气。这时候办婚事…怕是不吉利，也容易冲了喜气。”
她顿了顿，看着招娣的肚子，“尤其是招娣妹子现在怀着身子，更要图个安稳顺遂。”
石午阳这才恍然。
他十五岁穿越过来就加入了闯军行伍，对这些婚丧嫁娶的繁文缛节向来不太在意，但慧英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出身，又在闯军中混迹多年，对这些民间习俗门儿清。
慧英这么一说，确实有道理。
“啊…这样啊…”
石午阳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看向招娣，“招娣妹子，你看…是我考虑不周了。那…那就不急！等过了正月，找个春暖花开的好日子！我一定风风光光地把你嫁出去！让老赵那蔫书生八抬大轿抬你进门！”
他拍着胸脯保证。
招娣红着脸点头：“嗯，谢司令…怎么样都行，咱都听司令和慧英姐的。”
豆娘在一旁抿嘴轻笑。
石午阳又陪着说了会儿话，见慧英有些倦意，便嘱咐她好好休息，带着豆娘和招娣离开了病房。
屋外，开始传来炖肉的香气，浓郁的肉香飘荡在整个野人谷的上空。
...
大年初一，雪后初晴，阳光灿烂，将整个野人谷照耀得一片银白，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虽然物资匮乏，但过年的喜庆气氛依旧浓厚。
简陋的窝棚门口贴上了手写的、歪歪扭扭的“福”字和对联，这是赵竹生带着识字的人写的，孩子们穿着难得浆洗干净的旧衣，在雪地里追逐打闹，小脸冻得通红却笑逐颜开。
银矿洞的司令府门口，一大早就排起了长队。
谷内军民，无论老少，都自发地前来给石午阳和坤兴公主拜年。
公主那地方小，偏安静，一大早石午阳去拜过年后，就一起回到这司令洞府中。
坤兴公主坐主位，石午阳坐在侧位上，脸上都带着难得的轻松笑容。
“给司令、公主殿下拜年！祝司令武运昌隆！公主殿下凤体安康！”
“给石司令拜年！祝司令福寿安康！”
一声声质朴而真诚的祝福此起彼伏。
石午阳心情大好，特意让赵竹生从库房支取了一部分银两，准备了大量的铜钱和碎银子。
他和坤兴公主两人亲自给每一个前来拜年的军民分发“压岁钱”或者小红包（用红纸包着几枚铜钱或一小块碎银）。
虽然不多，但在这乱世之中，这份心意和实际的实惠，让每个人都喜笑颜开，感激不尽。
“谢谢司令！”
“公主千岁！”
欢呼声在山谷中回荡，驱散了严寒。
拜年的热潮一直持续到午后。
送走了最后一批乡亲，石午阳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眼神变得锐利而凝重。
他看向侍立一旁的王德发、马老歪、王老六、刘魁等将领，沉声道：
“这年过完了，咱年后该办点正事了！诸位，随我来！”
一行人离开热闹的洞口，来到旁边更为隐蔽、刻画着巨大军事地图的议事厅。
山洞内光线稍暗，只有几盏油灯和中央火塘提供照明。
越来越大的石板地图上，山川河流、城镇关隘清晰可见。
石午阳走到地图前，拿起一根炭笔，目光如炬： “诸位！新年伊始，万象更新！但我野人谷的处境，依旧如履薄冰！虽然谷内据险而守，鞑子暂时未曾窥视，然而八万军民嗷嗷待哺，光靠谷内贫瘠之地，终非长久之计！我们必须走出去！打出去！以战养战，开辟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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