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时分，盯梢的三人回到石字营向石午阳汇报。
“都尉！那腌臜人还狡猾的很，在洛阳城内东逛西逛的，直到戌时，才回老窝。都尉你猜这奸细窝子是在那里么？”
冯裤子跟石午阳待久了，因平时石午阳也没什么架子，这货竟然还卖起关子来。
“只要回的不是咱石字营就行！”
石午阳也不恼怒。
“什么时候了，还跟午阳哥卖关子。”
石字营就豆娘一直喊石午阳叫哥，冯裤子这才补充道：“这人是后营王掌旅的人。”
“呵！原来是后营的，那更不关咱的事，咱这是给王掌旅送了份大礼！”
石午阳站起身来拍手笑道。
洛阳府的另一支闯军是属李过的后营，领兵的是一个姓王的陕南人，是个掌旅。
“冯裤子！你明儿去将此事报给王掌旅。”
石午阳不操心那边怎么处置探子，把这份“礼”送过去就行。
“那探子的图呢?”
石午阳看向马老歪。
“都尉，在这。”
马老歪将草皮纸图捧给石午阳。
石午阳展开来一看，纸上用细楷描出洛阳府的城楼，有些还是比较准确的，
这些探子在洛阳谋划的时间看来不短。
石午阳将图回递给马老歪，
“将图一并交给王掌旅，让他自己好好查查，看有多少同伙。”
“得令！”
马老歪俯身抱拳。
“这几天有点累，我先休息了，你们下去吧。”
石午阳这几天被明安这事弄的有点心累。
刚准备跨过后堂门槛，突然又想起什么。
“豆娘，明天你去西关骡马店找一下那个老汉的孙女。”
石午阳想起那个摆摊老汉托孤的女孩，
“找到了，先查查身世，如果没什么问题，又没什么去处的话，就带回营中，留在你身边吧！”
“好的，午阳哥，那我明天去找一下。”
都是苦命出身，豆娘也有点同情那个老汉的孙女。
……
第二天，石字营校场马棚，
三十多个半大的孩子正在给箭杆粘羽毛，豆娘带着一个瘦弱的姑娘正在教她怎么粘。
石午阳走过去扔过一包麦芽糖：“叫啥名？”
见着石午阳，那个姑娘缩在豆娘身后的草料堆，
“俺叫招娣...…军爷见过俺爷爷么？豆姐说是俺爷爷让我上这里来的。”
这名叫“招娣”的姑娘正是摆摊老汉的孙女。
“你爷爷给闯王送粮去了。”
石午阳撒了个谎，同时瞥见招娣腕上有青紫。
“俺爷爷出门时，还说晌午回来给俺扯根头绳的...…这都好几日都没见了...…”
招娣抽噎着。
“没事，你爷爷去西安府送粮去了，放心！你爷跟我们都交待了，你就安心跟着豆娘姐。”
石午阳只能继续撒谎。
“招娣，你就跟着姐，有吃的有住的，没人会欺负你。”
豆娘也安抚着招娣。
“嗯！俺信……豆姐你是好人。”
招娣含着泪回应道。
马棚外，石午阳把豆娘喊到一边，问她：“这姑娘的手腕青紫，是被谁捆住啦？”
“哦！那是车马店的掌柜给捆的，说是欠房钱，几天也没见她爷，就想捆住给卖了抵个房钱，幸好我过去了。”
豆娘手里还攥着一根箭杆
“没事，我把那掌柜的给砍了！”
她轻描淡写。
“哦！好吧...…”
石午阳已经习惯了豆娘的行事风格，
“那个……找你是想把孩儿营组织成为医疗队。”
石午阳岔开话题。
“医疗队？”
豆娘有点疑惑。
“嗯！估计马上又要打仗了，这些天你带人把洛阳府的金疮药都收集起来，再找上几个懂药的，怎么包扎伤口回头我有空来教大家。”
石午阳给豆娘安排着。
“好的，俺听你的。”
“还有，这个新来的招娣平时还是加点防范，营中机密尽量不让她插手。”
石午阳想起来福和明安。
“好的，俺懂。”
豆娘也是个机灵人。
跟这边交代完，石午阳出了石字营，来到了城隍庙这边的铁器营找雷九叔。
打下洛阳府后，因为收集到不少的铁器，铁器营就一直在洛阳这边。
从白浪江带回来的虎蹲炮，石午阳看铁器营这边看能仿造出来么？
还想把三眼铳按着他的想法改造一下，能不能加上枪把枪机，把火石塞进去看能弄成击发式的么？
并想办法增加弹丸数，像霰弹枪似的。
现在的石午阳不再是个小角色了，好歹石字营加上新附的兵卒也有两千来号人了。
……
崇祯十七年（1644年）正月初九，西安府来的马队踏碎了洛阳护城河的薄冰。
石字营西门校场上，寒风凛凛。
带队的是牛金星的儿子牛栓柱，牛栓柱捧着鎏金木匣，官话里夹着秦腔：“石字营石午阳接旨！”
“哗啦！”
石午阳和众将士跪倒一片。
“大顺永昌陛下正月初一登基，敕封石午阳为石字营果毅将军！”
念完后，牛栓柱又从亲随手中接过一件猩红色的蟒袍，抖开来披在石午阳身上。
满营弟兄都瞅直了眼，这蟒袍料子比那福王的还鲜亮，补子上金线绣的飞虎踩着“大顺永昌”四个字。
“恭喜石将军！”
牛栓柱拱手贺道。
随后又凑近石午阳耳边低声说道：“陛下让你带石字营速速起营，走风凌渡过黄河，二月初十赶至太原...”
……
石字营拔营的前一夜，石午阳正在豆娘的医疗队检查金疮药的收集情况。
突然，冯裤子满脸焦急的冲进来：“将军！有奸细烧我营粮仓！”
“什么？”
石午阳跑出营棚，北门粮仓方向火光冲天，
“传令！全营速救火...”
话音未落，石午阳就拔出改装过的三眼铳冲向北门，冯裤子赶紧跟了上去。
赶到北门粮仓时，放火的三个奸细已经被石字营的人抓到，跪在泥地里。
“靠！是后营的人。”
冯裤子上前一脚踹翻一名刀疤脸，转头向石午阳拱手道：
“将军！看，这腌臜货就是在汤饼摊上与老汉接头的奸细。”
“看来……这个王掌旅也是在通敌呀！”
粮仓被烧，石午阳咬牙切齿，
“其他弟兄抓紧救火，你们几个押上奸细随我赶去后营。”
这时豆娘也带着人赶了过来，招娣一眼瞧见刀疤脸，突然冲上前去连踹几脚。
豆娘赶紧拉住她，招娣哭喊:
“就是这人抓的俺爷爷！”
“好了！本将会替你做主的，你们快去救火。”
石午阳挥手示意身边的亲随押上刀疤脸他们三个。
众人连夜就赶到后营在东关的大营。
冯裤子和马老歪冲上去把东关营门擂的“咚咚”响。
把营的守卒看见带队的是石午阳，知道这人刚擢升了果毅将军，便赶紧向营统领王掌旅禀报。
……
东关大营内火把通明，王掌旅一脸难堪，
“石将军！这人前日刚逃营，我也正在搜捕，感谢石将军...…”
“王掌旅，我当时把人送给了你，这按罪应当场处斩才对呀！怎的还让逃营了呢？”
石午阳表示疑惑，瞪着王掌旅。
“属下看管不利，请将军治罪！”
王掌旅满脸不自然。
“我无权治你罪，你是李过将军的人，但今夜这人烧我粮仓，王掌旅总得有个交待吧！”
石午阳敏感觉得这王掌旅跟刀疤脸应该有啥关系。
“来人！将这几个奸细拖出去斩了！”
王掌旅起身狠狠的拍了一下案几。
“得令！”
几个军士向前架起那三个奸细就往屋外走。
“饶命！饶命...…”
那刀疤脸奋力挣扎，
“大舅，饶命呀！看在俺娘面上，大舅饶命呀...…”
哦！还是亲戚！
“二子呀！别说了...…我...…冒着丢脑袋的风险当时没有处斩你...…到底那边给了你什么？”
王掌旅已经是满脸的泪，
“你娘临死前让我看着你，可你...…连我都要害死呀！”
“大舅，俺错了...…”
刀疤脸这时也是悔恨不已。
“别再说了...…”
王掌旅抽出佩刀猛然刺入刀疤脸的胸膛。
石午阳一脸平静。
没办法，刀疤脸这是谁都救不了，就连王掌旅自身也难逃军法无情。
“告辞！王大哥，拔营在即，该怎么处置大哥你心里有数。”
石午阳向王掌旅抱拳，
他马上得走，农民军的忠诚度都不高，王掌旅虽然说大义灭亲，再待在他的大营，万一翻脸也不一定。
“石将军，让你见笑了，王某治军不严！”
王掌旅也未擦拭刀刃血迹，直接收回刀鞘，
“石将军北上出征，我营奉命留守，营中的粮草随将军自取，还望石将军担待。”
“王掌旅大义灭亲，石某佩服，放心……这事就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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