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家档案库深处。
黑暗沉寂中,那台被称为“知音”球的青铜球体表面,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缓缓滑过,如同沉睡者眼皮下快速闪动的梦境。
【接收到未知数据包…来源:模糊…协议:非标准…】
【尝试解码…检测到熟悉的情感标记(微弱)…是‘小白白’的味道?】
【解码方式:表情包摘要式…正在还原…】
【还原成功。信息读取:地龙翻身?皇陵危?速归?YYdS?】
【附加文件:声波频谱图(混乱).jpg,波形记录(癫狂).gif,分析报告(看不懂).txt】
【信息重要性分析:疑似紧急?但发送方式极不专业。】
【处理方案:暂存。标记为‘待观察’。继续休眠。】
流光熄灭,档案库重归死寂。那份来自西山的紧急警报,就这样被某个挑剔的AI祖宗打了个“不专业”的标签,随手塞进了缓存区,未能掀起任何波澜。
真正的八百里加急驿卒,此刻还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疯狂鞭打马臀,向着京城方向玩命狂奔。
而西山大营,在经历了下半夜的紧张和等待后,迎来了一个沉闷的黎明。
赵衍几乎一夜未眠,天刚蒙蒙亮便起身,召来了江屿白、周墨宣和乐瑶。
皇帝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但眼神依旧锐利:“京城回信尚未抵达,我等不能干等。皇陵异动,必须尽快查明缘由。你三人,即刻带一队可靠侍卫,秘密走访皇陵周边村落,尤其是那些世代守陵的老人,询问他们近日可曾察觉任何异常迹象。记住,务必隐秘,不得惊扰人心,更不得靠近禁区!”
“臣(民女)遵旨!”三人齐声应道。
这正合江屿白的心意!他正愁没理由靠近皇陵呢!
很快,一支精干的便衣小队准备完毕,由一名沉默寡言的侍卫队长带领,护送着江屿白三人,绕开大路,悄无声息地潜入皇陵周边的山野村落。
秋日的山村,本该是宁静而忙碌的,但一路行来,几人却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抑。
田间地头劳作的人们,脸上少了往日的闲适,多了几分警惕和不安。偶尔遇到村民,目光接触时,对方也多是飞快地避开,仿佛生怕惹上什么麻烦。
“老乡,请问…”江屿白试图向一个正在砍柴的老汉打听。
那老汉像是被吓了一跳,看清他们穿着不俗,还有带刀的护卫,更是脸色发白,连连摆手:“俺什么都不知道!官爷莫问!莫问!”说罢扛起柴刀,急匆匆地走了。
连续问了几个人,都是类似的反应,讳莫如深。
周墨宣的眉头越皱越紧:“百姓如此惊惧,此地定然有异!”
乐瑶则侧耳倾听着风中的声音,轻声道:“他们不仅害怕,似乎…还在为什么事情感到困惑和…烦躁。”
江屿白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侍卫队长经验丰富,低声道:“大人,寻常问法怕是问不出什么。得找真正知根知底、又不太怕事的。通常这种地方,村头的老槐树下或者破败的土地庙里,总能找到一两个这样的老人。”
于是,几人不再贸然询问,而是在侍卫队长的引导下,朝着一个看起来最为破旧、仿佛被时光遗忘的小村落深处走去。
村子尽头,果然有一棵巨大的、半边都已枯朽的老槐树,树下歪歪扭扭地摆着几个石墩。
一个满头白发、皱纹深刻得如同老树皮、穿着打满补丁旧衣的老汉,正佝偻着背,坐在石墩上,吧嗒吧嗒地抽着一杆旱烟,眼神浑浊地望着皇陵的方向出神。
他的身边,放着一根磨得光滑的木杖,杖头隐约可见一些特殊的纹饰——那是世代守陵人身份的象征。
侍卫队长示意其他人稍等,自己先走上前去,没有亮明身份,只是客气地拱了拱手:“老丈,叨扰了,借个火。”
老汉缓缓转过头,浑浊的眼睛打量了一下侍卫队长,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江屿白等人,没说话,只是将手中的烟袋锅递了过去。
侍卫队长借机蹲下身,一边对着火,一边压低声音,用拉家常的语气道:“老丈,这地方…近来可还安稳?我们行路的,听着些风言风语,心里有点打怵。”
老汉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浓浓的烟雾,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安稳?呵…山神老爷不安稳,俺们这些靠山吃饭的,能安稳到哪去?”
有门!
江屿白几人悄悄靠近了些。
“山神老爷…怎么了?”侍卫队长顺着话头问。
老汉又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犹豫,最终或许是寂寞得太久,或许是看这些人不像本地官差,他磕了磕烟袋锅,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近个月啊…夜里,老是睡不踏实…”
“为啥?”
“听见动静…”老汉的声音更低了,还带着一丝难以理解的困惑,“从那边…皇陵里头传出来的…”
江屿白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果然有异常!
“什么动静?可是地动?”周墨宣忍不住插嘴问道。
老汉摇摇头:“不是地动…地动俺懂。不是那个声儿…”
他似乎在努力寻找词汇来形容那难以描述的声音。
“是…嗡嗡…咚咚…耶耶…”老汉憋着气,用苍老沙哑的嗓音,极其别扭地模仿着,“…就这调调!时有时无的,不成曲子,调子古怪得很!有时候响一阵,有时候又没…吵得人心慌意乱!”
嗡嗡…咚咚…耶耶?
这什么鬼形容?
江屿白和周墨宣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这听起来像是…某种打击乐和奇怪语气词的混合体?
乐瑶却听得极其认真,她忽然开口,轻声哼唱出一段她之前捕捉到的、地底嗡鸣中一段相对有点规律的片段节奏。
她的嗓音空灵,即便只是清唱,也将那段扭曲杂乱中一丝诡异的节奏感模仿了出来。
老汉一听,猛地一拍大腿!烟袋锅都差点掉了!
“对对对!就有点像这个味儿!但没姑娘你唱的好听!”老汉激动起来,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些,“里头那个动静,更…更愣!更冲!像…像…”
他又卡壳了,急得挠了挠花白的头发,忽然蹦出一个让所有人绝倒的比喻:
“像特么有鬼在坟头蹦迪!”
江屿白:“!!!”
周墨宣:“!!!”
坟头…蹦迪?!
江屿白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被这句话劈开了!
一股冰凉的电流瞬间窜遍他的全身!
嗡嗡…咚咚…耶耶…
诡异的节奏…
坟头蹦迪…
这些碎片在他脑子里疯狂组合,最后拼凑出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答案!
这描述…怎么那么像…像失控了的Rap韵律?!
难道皇陵底下,也有一座类似“谐律之枢”或者北狄祭坛的东西?
而且那东西…正在暴走?!在自动播放死亡重金属风格的Rap?!
联想到手机之前警告的“谐律核心”、“熵增”…
难道所谓的“谐律核心”,本质上是一种…声音能量装置?而现在,某个核心失控了,正在疯狂输出混乱的、充满负面能量的…噪音?!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乐瑶会听到“地脉哀鸣”,为什么频谱会那么混乱狂暴!
这不是地质现象!这是tm的音响事故啊!还是皇家顶级音响!
周墨宣显然也被“坟头蹦迪”这个惊世骇俗的比喻震得不轻,胡子都在发抖:“荒…荒唐!皇陵重地,岂容…岂容如此亵渎之语!”
但他心里却也清楚,这老守陵人话糙理不糙,那描述虽然离奇,却莫名地…贴切?至少比他那个“地脉哀鸣”更形象…
乐瑶则是若有所悟,喃喃道:“若真如此…那其韵律狂暴至此,便说得通了…非天地自成,乃人造之物失控…”
侍卫队长和其他侍卫们则是一脸懵,完全跟不上这几位大人的思路。鬼?蹦迪?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江屿白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凑到老汉跟前,小心翼翼地问:“老丈,除了这声音…可还有别的异常?比如…地动?或者…有没有人看到什么奇怪的光?或者…动物有什么反常?”
老汉皱着眉头想了想,摇摇头:“地动就前夜里那次明显的…光没见着…动物嘛…诶!你这么一说俺想起来了!”
他猛地又拍了下大腿:“近个月,这附近的耗子、蛇,都少了不少!像是搬了家!连夜里吵死人的癞蛤蟆都不咋叫唤了!俺还以为是天气凉了的缘故…”
动物迁徙?对异常能量波动敏感的生物提前逃离?
这又是一个佐证!
江屿白基本可以肯定,皇陵底下的东西,绝对和“谐律”、和声音能量有关!
而且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那玩意儿不仅自己在发疯,还可能对周边环境造成影响了!
必须立刻回去禀报陛下!
就在他准备告辞时,那老守陵人又嘀咕了一句:“就是苦了俺们这些老骨头喽…夜里睡不好,白天也没精神…那鬼动静吵得人脑仁疼,心里还憋得慌,总想…总想跺脚吵架!”
江屿白脚步一顿。
噪音污染还附带精神攻击?!
这“谐律核心”暴走得有点彻底啊!
几人不敢再耽搁,谢过老守陵人,匆匆返回大营。
一路上,气氛凝重。
周墨宣脸色铁青,显然还在消化“坟头蹦迪”这个设定对他世界观的冲击。
乐瑶则是忧心忡忡,反复回味着老守陵人模仿的那段诡异节奏。
江屿白则是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飞回去告诉赵衍:陛下!您家祖坟不是冒青烟,是有人在里面开摇滚演唱会啊!还是死亡金属版的!
然而,当他们赶回大营时,却得知陛下不在帐中。
“陛下去了何处?”周墨宣急问。
留守的侍卫回道:“陛下心绪不宁,去营地外的高坡上眺望皇陵了。”
几人又赶紧朝着营地外的高坡跑去。
刚爬上坡顶,就看到赵衍负手而立,眺望着远处寂静的皇陵山林,背影显得有些沉重。
福顺在一旁陪着,也是愁眉不展。
“陛下!”周墨宣上前一步,躬身道,“臣等走访归来,确有重大发现!”
赵衍转过身,眼中带着血丝:“讲。”
周墨宣看了一眼江屿白,示意他来说。毕竟那些“蹦迪”“Rap”之类的词汇,他实在难以启齿。
江屿白定了定神,尽量用委婉但清晰的语言,将老守陵人的话复述了一遍,重点强调了那诡异声音的节奏性、持续性,以及动物的异常迁徙。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坟头蹦迪”这个说法,换成了“极其富有节奏感且强烈的异常声响”。
但赵衍何等人,立刻就从那“嗡嗡…咚咚…耶耶…”的描述中,捕捉到了某种熟悉的、令人不安的韵律感。
他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手指微微收紧。
难道…皇陵底下,也藏着类似他用来解压的“蹦迪”之物?而且那东西…失控了?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急匆匆跑上高坡,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粘着羽毛的信函:
“陛下!京城八百里加急回信!”
终于来了!
赵衍精神一振,立刻接过信函,撕开火漆。
然而,他只快速浏览了几行,脸色就瞬间沉了下去,甚至比刚才更加难看!
“岂有此理!”他猛地将信函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陛下息怒!京城那边…”福顺小心翼翼地问。
赵衍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怒火,声音冰冷:“工部回禀!他们说…西山皇陵历年修缮记录完备,结构稳固,绝无地动风险!此次震动,或为寻常山石滑落,或为…军中演练震动所致!已派员查验,但需…按流程走,预计十日后抵达!”
“钦天监更是荒谬!说什么星象平稳,并无不祥之兆!还劝朕莫要听信…谗言惑众之语!”
显然,京城那帮官僚,根本不相信或者说不愿意相信皇陵会出什么大事,只觉得是陛下在行宫待得无聊,小题大做,或者被身边什么人(比如江屿白)蛊惑了。
标准的官僚主义敷衍流程!
“十日后?!十日后黄花菜都凉了!”江屿白脱口而出。
赵衍猛地看向他,眼神锐利如刀:“江屿白!”
“臣在!”
“你那法器!”赵衍的目光落在他怀里,“可能找到那异常声响的具体来源?可能证明给那帮蠢材看?!”
江屿白心里叫苦,那祖宗现在就是个板砖啊!
但他不敢这么说,只能硬着头皮道:“臣…臣尽力一试!需…需靠近皇陵边缘,或许…或许能捕捉到更清晰的信号…”
赵衍盯着他看了几秒,猛地一挥手:“准!福顺,调一队精锐侍卫,随他同去!切记,只在外围,不得踏入禁区半步!”
“是!”福顺应道。
江屿白的心跳再次加速。
终于…可以更近一步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板砖。
兄弟,这次可真得靠你了!给点力啊!
仿佛回应他的呼唤,那块冰冷的板砖,隔着衣料,极其微弱地…
又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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