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云州,烧烤摊的烟火气最是抚慰人心。
孜然、辣椒和肉类油脂混合的香气,像一只无形的手,将过路的行人勾到塑料板凳上。马卫国就坐在这片喧嚣里,面前的桌上摆着几瓶啤酒和一堆吃得乱七八糟的肉串竹签。
他对面,坐着一个黑瘦的男人,正是那个因为偷工减料被林望处理过的包工头,王建设。
王建设的眼神躲躲闪闪,像一只受惊的土拨鼠,不停地用手搓着廉价的裤腿。他头顶的标签,在林望的【情绪图谱】系统里,会呈现出一种非常矛盾的色彩:一层是经年累月的【怨恨】,底色不浅;但包裹着这层怨恨的,却是更厚重的【胆怯】和一丝若隐若现的【贪婪】。
“王老板,别紧张嘛,就是交个朋友。”马卫国给自己满上一杯啤酒,又给王建设的杯子添满,泡沫几乎溢了出来。他说话的腔调带着省城人特有的优越感,每一个字都像在俯视对方。
“马……马老板,我……我就是一个小包工头,跟林……林处长那种大人物,没啥交集。”王建设端起酒杯,手腕却在微微发抖。当年林望处理他的时候,那种不容置喙的威严,已经在他心里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没交集?”马卫国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嘲弄,“我可听说了,当年清水乡那个药材基地的项目,要不是他,你王老板现在怕是开上大奔了。他一句话,断了你的财路,这叫没交集?”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王建设【胆怯】的外壳,扎在了那团【怨恨】上。王建设的脸瞬间涨红,一半是酒精,一半是屈辱。
“他妈的!”他一口喝干杯里的酒,狠狠地把杯子顿在桌上,“他一个外地来的毛头小子,懂个屁的工程!就因为死了几棵苗,就说我偷工减料,断了我的项目款,还把我列进了黑名单!我王建设在云州干了半辈子工程,就没受过这种鸟气!”
“就是嘛!”马卫国一拍大腿,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所以说,你受了天大的委屈。这种人,拍拍屁股高升去了省城,留下你们这些被他坑过的人,找谁说理去?”
王建设的呼吸变得粗重,攥着酒杯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马卫国见火候差不多了,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不轻不重地推到王建设面前。信封没有封口,露出里面一沓红色的钞票。
“王老板,我呢,跟这位林处长也有点过节。我也不为难你,你就在云州帮我打听打听,他当年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事。比如,跟哪个女的走得近,收过谁的好处……随便什么都行,只要有点线索,这些,就是你的。”
王建设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的铁屑,死死地粘在了那个信封上。他头顶的【贪婪】标签,亮度瞬间盖过了【胆怯】。他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就……就打听消息?”
“就打听消息。”马卫国靠回椅子上,脸上挂着稳操胜券的笑容,“你我兄弟联手,把这个伪君子的皮给扒下来。不为钱,就为出口恶气,你说对不对?”
王建设看着那沓钱,又看了看马卫国那张笑里藏刀的脸,挣扎了几秒钟,终于一咬牙,将那个信封猛地揣进了自己怀里。
“马老板你放心!他在云州待了那么久,我就不信他真是个圣人!只要是人,就有尾巴!”
看着王建设离去的背影,马卫国轻蔑地哼了一声。他拿起一串烤腰子,狠狠咬了一口,满嘴是油。他觉得自己像个经验丰富的猎手,已经成功地给陷阱装上了第一个活饵。
……
第二天上午,云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办公室。
陈海正端着一个巨大的搪瓷茶缸,吹着上面漂浮的茶叶末。他办公室的窗户常年开着,能听到楼下训练场传来的阵阵口号声。
一个年轻的便衣刑警敲门进来,立正站好。
“陈队,您让盯的那个‘蓝桥苍蝇’,有动静了。”
“说。”陈海眼皮都没抬一下。
“昨晚,他在解放路烧烤摊,见了王建设。”
“王建设?”陈海皱了皱眉,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了这个名字,“清水乡那个偷工减料的包工头?”
“对,就是他。我们的人在邻桌,听得七七八八。那个姓马的,给了王建设一笔钱,让他去挖林处长的黑料。”
陈海放下茶缸,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办公室里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林望那小子,果然没说错。这帮人的手段,就是这么下作,这么没有新意。
“知道了。”陈海挥了挥手,“让他去挖。”
年轻刑警愣住了:“陈队,不……不干预一下吗?王建设那小子,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万一他胡编乱造……”
“胡编乱造,也得有素材才行。”陈海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像老猫看见了耗子,“素材嘛,得有人喂给他才行。”
他拿起桌上的座机电话,拨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喂,老三吗?我陈海。帮我个忙,去你那个茶楼里,放个风出去……”
陈海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就说……林望在调去省城前,市里有个做外贸生意的女老板,叫什么……苏婉晴的,对,就是她。说苏老板为了感谢林望对她们企业的支持,私下里请他吃过好几次饭,还送了一套非常名贵的紫砂茶具。记住,要说得像那么回事,细节要多,要让听的人觉得,这事儿八九不Jiu离十。”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有些迟疑,陈海的语气沉了下来:“让你说你就说,出了事我担着。记住,这事要传得不经意,最好是从你嘴里‘不小心’说漏出去,让那个王建设,能‘恰好’听到。”
挂了电话,陈海端起茶缸,将已经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苏婉晴和林望的关系,他这个层面的人多少知道一些,清清白白,是工作上的相互欣赏。但这种事,最怕的就是捕风捉影,添油加醋。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亲手画一个影子,然后等着那只“苍蝇”,迫不及待地扑上来,把这个影子当成实体。
……
省委办公厅,林望的办公室里。
他刚审完一份即将呈报给省委书记的报告,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没有署名的号码。
短信内容很简单,只有四个字:“饵已投下。”
林望看完,面无表情地删除了短信。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他脑海中的【因果线】系统里,那条从赵丰年身上延伸出来的,代表着“阴谋”的黑线,此刻正精准地与他刚刚布下的那条“虚假信息”的引线,连接在了一起。
他甚至能预判到,这条线接下来的走向。
王建设会“偶然”听到这个消息,如获至宝地报告给马卫国。马卫国会立刻向赵丰年邀功。而那个被【嫉妒】和【怨恨】冲昏了头脑的赵丰年,会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迫不及待地把所有的筹码都压上来。
他会要求马卫国,把“吃饭”变成“开房”,把“送茶具”变成“送巨款”,把“欣赏”变成“权色交易”。
赵丰年的【真面目】,在林望眼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他就是一个能力配不上野心,心胸容不下能人的可怜虫。他的反击,看似凶狠,实则充满了破绽。
林望现在要做的,就是给这出荒诞剧,再添一把火。
他拨通了苏婉晴的电话。
“苏总,有件事,可能需要你配合我,演一场戏。”
电话那头,苏婉晴的声音带着一丝好奇与笑意:“哦?林大处长要我演戏?说来听听,片酬高不高?”
林望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意。
而此刻,在蓝桥市的一间豪华办公室里,赵丰年接到了马卫国的电话。
“赵主任!天大的好消息!找到了!那小子果然不干净!他跟云州一个姓苏的女老板有一腿!人证物证,我很快就能给您弄齐了!”
赵丰年猛地从老板椅上站了起来,因为激动,他那张肥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头顶的【嫉妒】和【怨恨】标签剧烈地爆闪着,几乎要烧穿空气。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声音都在颤抖,“老马,干得漂亮!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给我把这事做成铁案!我要让他身败名裂,永不翻身!”
挂了电话,赵丰年兴奋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仿佛已经看到了林望被千夫所指,狼狈不堪的模样。
他不知道,他自以为的致命一击,从头到尾,都在对方的剧本里。他也不是猎人,他只是那只被引诱着,一步步走向捕兽夹的,愚蠢的野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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