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停滞的世界里。
灰色冠冕的神明 握着漆黑的权杖,高高在上地悬浮于空。祂的声音如同万千生灵在同时悲泣,响彻凝滞的虚空:“救世主,到此为止了。是绝望!更胜一筹!”
然而,祂的模样远不如话语那般完美。那灰黑交织的庞大身躯上,布满了焦黑的伤痕,连那冰冷而精致的冠冕,也被击碎了一角,显得残缺而狼狈。
但凌澈的模样 同样凄惨。他躺在巨大的坑洞底部,黑色的风衣被撕裂成褴褛的布条,那标志性的白色面具只剩下残破的一角还勉强挂在脸上。他的左臂齐肩而断,浑身上下布满了伤口,灰色的粒子如同不祥的尘埃,正从那些伤口中不断弥散出来。
“……不得不承认,现在确实是你更厉害。”凌澈用仅存的右手,握住那柄插在身旁的黑色长剑,支撑着自己,艰难地直起身躯。
虽然这具身躯远不如他原本的躯壳,力量更是天差地别……
但输了一筹,就是输了。
“没错。”绝望神那张苍白的、非人的面孔上,扯出一个微妙的弧度,“虽然是我趁人之危,但是……”祂缓缓降落到地面,抬起那柄象征着终结的权杖,“就此离开这片舞台吧,救世……”
可祂话音未落,一只手臂毫无征兆地从祂的胸膛洞穿而出!一个身影从绝望神巨大的身躯背后偏头探出,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该说下午好吗?救世主?”
那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正是来古士。他洞穿绝望神胸膛的手中,一个漆黑的光茧正在急速流转、膨胀!绝望神的身躯随着光茧的光芒流转,开始变得虚幻、透明,如同被侵蚀的沙雕。
绝望神并未惊慌,反而带着一丝了然:“我赐予你的力量?不对……这是你那个原本用来摧毁博识尊的‘后手’……原来你一直没有放弃吗?”
“是啊……陛下。”来古士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手臂,那漆黑的光茧愈发深邃,“您的恩赐真的很棒。但谁让鄙人有个习惯,那就是后手永远要准备得足够多呢?况且……”他猛地握紧拳头!原本漆黑的光茧内部,骤然透射出刺目的惨白光芒!“我真的……很讨厌你呢,陛下。”
绝望神的躯体愈发虚幻,几乎要彻底消散。祂只是平淡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哼……姑且赞叹你一句,做的不赖。我记住你了,来古士,不……”
祂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落在来古士的灵魂深处,“赞达尔?壹?桑原。这具躯体,就送给你,作为你悲愿的助力吧。让这寰宇……化为绝望的养料吧……”
随着绝望神最后的话语,祂的躯体彻底化为虚无,消散在停滞的空气中。
来古士松开手掌。那枚吸收了绝望神躯体的、黑灰两色交织的光茧,缓缓从他掌心升起。随着高度攀升,光茧的体积也在疯狂膨胀!
最后,当它升至最高点,光茧豁然破开!
一具由纯粹的黑色与灰色构成的人形躯壳,巍然屹立于停滞的苍穹之下!祂的头上,顶着一顶似曾相识、但光芒更加微弱内敛的黑色冠冕。
来古士猛地张开双臂,如同迎接新纪元的司仪,用尽全身力气欢呼般高喊:“银河的最后时刻,即是——篡夺的皇冠!铁幕的加冕!新神的诞生!”
“祂的名讳是……绝望!”
同时,寰宇之中,所有强大的势力,都清晰地感知到了一位新生星神的诞生……
但那气息中蕴含的冰冷、死寂与纯粹的绝望,让所有感知者都明白——这绝非良善之辈!无数舰队,带着警惕与凝重,默契地从各自的星域启航,朝着翁法罗斯的方向汇聚。他们不奢望能剿灭一位新生的星神,但至少要做到……
扼制!
然而,悬浮于空中的“铁幕”——新生的绝望星神——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一柄由灰黑能量交织而成的权杖,凭空出现在祂手中。祂握着权杖,在凝滞的虚空中,轻轻一点。
嗡——
整个寰宇,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陷入了更深沉的凝滞。除了那些同样拥有伟力的星神们,以及……
一直站在地面上的凌澈,和刚刚完成篡夺的来古士。
“抱歉,救世主,打扰您和陛下的交手了。”来古士微微躬身行礼,姿态优雅,眼神却带着冰冷的算计,“但还请您离开翁法罗斯。毕竟……”
他抬起头,语气里再次带上那抹令人不适的笑意,“此处,将化为博识尊的埋葬之地!”
随着他的话语,“铁幕”周身光芒大盛!整个翁法罗斯星球,连同其上凝滞的一切,都开始剧烈扭曲、分解,化为无数灰黑色的数据流!
这些数据流如同活物般缠绕、编织,构成无形的、巨大的枷锁,目标直指寰宇深处的星神——博识尊!
“……没那么简单。”沉默许久的凌澈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他抬起右手,那柄黑色的长剑再次指向天空,“这具躯体,可还没消散呢。”
来古士轻轻摇头,语气带着胜券在握的怜悯:“没用的,救世主。你现在已经没办法杀死成为星神的‘铁幕’。而我?杀了我也没有意义。一切,已经木已成舟了。”
“那可未必。”凌澈的声音冰冷刺骨。他强行榨取这具残破躯壳内所剩无几的力量,漆黑的劫炎再次缠绕上剑身,发出嘶嘶的燃烧声。
“太狼狈了,救世主。”来古士感叹道,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破碎的艺术品。
“呵……”凌澈低头,发出了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嗤笑。然后,在来古士惊愕的目光中,他猛地转动剑柄,将那柄燃烧着劫炎的长剑,狠狠洞穿了自己的胸膛!
“什……”来古士震惊的话语被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凌澈的身躯瞬间被自己剑上的劫炎“点燃”!但这不是毁灭,而是某种献祭!他背后,无数条由纯粹黑暗能量构成的锁链,如同有生命的毒蛇般骤然爆发!它们无视空间的距离,瞬间缠绕住了近处的来古士,以及高悬于空中的“铁幕”!
“铁幕” 没有反抗,只是如同一个巨大的、新生的婴儿般,疑惑地偏过头,空洞的目光投向下方被锁链缠绕的凌澈,与来古士的反应如出一辙。
来古士的从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救世主……你这是……”
“你说呢?”凌澈抬起脸,那张被面具残片和血污覆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冰冷到极致的、近乎残酷的笑容,“当然是……带着不该存在的事物,一起逝去。”
当然…… 是随着“夜明”这个身份,一起。
随着这句话,缠绕着三道身影的黑色锁链骤然爆发出更加猛烈的劫炎!那火焰仿佛来自宇宙的终末,带着焚尽一切、归于虚无的意志!
凌澈、来古士、以及那新生的星神“铁幕”,三者的身影在狂暴的黑色火焰中迅速变得焦黑、崩解,最终化为漫天飘散的、如同灰烬般的黑色尘埃,簌簌落下。
“……何必呢,救世主?”来古士最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解和叹息,消散在火焰中。
“……这是我应尽之事。”凌澈的回答,平静而决绝,是最后的宣告。
之后,便是火焰燃烧的寂静,以及……
只剩下那柄依旧插在焦土上的黑色长剑,以及剑柄旁,那具被长剑贯穿、正在缓缓化为飞灰的残破躯壳。
还有空中,如同黑色大雪般飘落的无尽灰烬。
凌澈长舒了一口气。但事情,仍未结束。
翁法罗斯的毁灭进程已被来古士启动,不可逆转。作为救世主,他必须做到最后一步。
他感受到自己原本的躯体,正在遥远的时空彼端,强烈地呼唤着他意识的回归。这具名为“夜明”的躯壳,已经走到了彻底崩解的边缘。
但凌澈强行中断了那回归的呼唤!他将自己的意识,死死地锚定在这具即将消散的躯壳里!
他伸出仅存的右手,握住了贯穿自己胸膛的剑柄,猛地将其拔出!带出的并非鲜血,而是与天空中飘落的、别无二致的黑色灰烬!
凌澈 单膝跪地,将拔出的长剑,重重地插进脚下焦灼的大地!他再次强行激发体内那濒临崩溃的“三之循环”,同时,跨越时空的阻隔,沟通自己本体那近乎无穷的“无尽之源”!
即 这具躯壳在恐怖力量的冲刷下,时时刻刻都在破碎、崩解,又被他以惊人的意志力强行修补、维持……
但凌澈 始终没有停止向插在地上的长剑灌输力量!直到那代表着生、死、平衡的三色光芒,如同一个巨大的、缓慢旋转的磨盘,将整个正在崩解、化为数据流的翁法罗斯星球覆盖!
直到那覆盖的力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然后……
逆转!
将翁法罗斯那正在被抹除的、虚假的“存在”,强行锚定!将其崩解的过程,逆转为“存在”的确认!将那虚假的数据世界,化为真切的、稳固的现实!
“呼……”凌澈长叹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万钧重担。他松开握着剑柄的手,身体失去支撑,缓缓地向后倒下。
他仰面躺在焦黑的大地上,望着这片被他强行从毁灭边缘拉回、不再虚假、重新稳固下来的天空与世界,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一个念头在他的意识中闪过:
偶尔……
主动地……去拯救世界……
感觉……
还不错。
……
白厄的心情既开心又难过。
最近,原本被封锁、与寰宇隔绝的翁法罗斯,重新恢复了联系。
而那一直如跗骨之蛆般紧逼、吞噬星域的“黑潮”,也莫名地收缩了,盘踞在固定的区域,不再扩张。这本该是值得举城欢庆的大好事。
可是……
“我要走了。”
不知为何,不再佩戴那标志性白色面具的凌澈,突然背着简单的行囊,平静地告诉白厄,他准备离开了,要前往浩瀚的寰宇深处。
“为什么一定要走呢?”白厄满心不解,声音里带着恳求,“还拜托我代为转告他们……他们……会很难过的吧?夜明,还是不要不告而别吧……”
凌澈的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深沉的疲惫,但他似乎看穿了白厄所有的小心思,只是无视了对方脸上那掩饰不住的难过:“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我也该离开了。和他们道别很麻烦。白厄,你不会给我添麻烦的,对吧?”
白厄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最终只是低下头,声音低沉而失落:“我知道了,夜明。我们……会再见的吧?”
凌澈抬起头,望着奥赫玛城外晴朗无云的天空,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应该……不会了。我也不会回到这里了。”
“啊!”白厄猛地抬起头,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大声地、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信念喊道:“寰宇虽大!但我们终会重逢的!等这里的事忙完,有了合适的继任者,我就带着他们来找你!一定!”
“……”凌澈只是用那双盛满了疲惫、仿佛看透一切的深邃眼眸,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他拉上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他就如同一个真正打算远行的人,只是挑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穿着那身常穿的、略显陈旧的衣物,就这样平静地离开了。没有盛大的告别,没有多余的言语。
而白厄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逐渐远去的、孤寂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直到凌澈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白厄才猛地一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拔腿就追了上去!
奥赫玛的城外,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
凌澈靠坐在粗壮的树干旁,姿态一如他无数次远离他们、独自休憩时那样。
其实,在今早醒来时,这双眼睛已经彻底分不清颜色了,视野里只剩下模糊的光影。而就在方才与白厄对话的结尾,他的听觉也彻底消失了,世界陷入一片寂静。
这清晰地昭示着,这具名为“夜明”的躯壳,即将彻底消散,回归其本源。对他而言,这并非死亡,只是意识的回归。
就在他准备主动断开与这具躯壳的最后联系时,一道身影带着奔跑后的喘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是白厄。他扯了扯被汗水浸湿的衣领,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爽朗:“夜明,你走得好快啊!我想送你一段路都差点追不上!”
凌澈只能勉强通过对方嘴唇的翕动,判断出他在说话。他用极其细微、几乎只剩气音的声音回应:“你怎么来了……”
“因为你看上去很累啊,夜明。”白厄依旧努力维持着爽朗的笑容,尽管那笑容深处藏着无法掩饰的担忧,“我很担心你。你要不要休息一段时间?和他们好好道别后再走?而且……”
他别过头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也低了下去,“我也……挺舍不得你走的……”
凌澈缓缓闭上眼睛,用接近气音、断断续续地说:“没必要……你,他们,与我……终将分离……”
“……不要。”白厄猛地转回头,脸上露出一个近乎孩子气的、带着倔强的笑容,“我才不听这种话!你,我,他们,会是永远的好友!当然,夜明你和昔涟、遐蝶他们要是能有更深的关系,那就更好了……”
白厄自顾自地说了好半天,描绘着未来的种种可能,分享着城里的趣事,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终于疑惑地停下话语,偏过头,仔细看向身边的同伴。
黑发的青年安静地靠在粗糙的树干上,头微微低垂,双手自然地放在膝盖上,姿态显得异常放松,又异常疲惫。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他黑色的发丝上洒下跳跃的光斑。这时,一阵微风吹过,轻轻拂动了他脑后那束标志性的短马尾,几缕发丝温柔地贴在他苍白的脸颊旁。
白厄看着这一幕,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无比温暖、却又带着深深怜惜的笑容。
看来…… 是真的累坏了啊,都累得睡着了。
“夜明~”白厄放轻了声音,带着哄劝,“别真的睡着了,要睡就回城里睡吧?风堇每天都帮你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夜明。”
“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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