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非烬顺着司马若依所指，目光再次落回江无涯和明歌身上。
那眼眸中翻涌的激烈情感稍稍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难辨的审视。
他微微颔首，算是致意，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多谢二位，救阿依脱困。此情，本尊记下了。”
感谢之后，便是清算。
他的目光如同冰锥，直直刺向江无涯： “但，将本尊从塔中‘救’出，转而囚于方寸之戒……此事，又该如何算？”
被禁锢的屈辱感，即便有救命之恩在前，也让他语气森然。
他向前飘近些许，不再仅仅是用眼睛看，而是仿佛在用整个魂体去“感受”江无涯的气息。
他的眼神起初是带着审视与不悦的，但渐渐地，那锐利之中掺入了一丝疑惑，然后是越来越浓的探究。
“你……” 虞非烬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似乎在分辨着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你的骨相轮廓……尤其是眉宇间……”
他像是在回忆某个尘封已久的画面，语速缓慢，“……为何，让本尊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
这种感觉并非源于强大的力量感知，更像是一种深埋在血脉记忆里的，模糊的共鸣。
还有他身上极其隐晦的魔气，让虞非烬的感知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
莫名的，虞非烬心底竟然生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怀疑…
他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紧紧锁定江无涯，仿佛要将他从外到里彻底看穿： “小子，你姓甚名谁？师从何处？你……父母是何人？”
虞非烬更加咄咄逼人，试图从江无涯的反应中找到蛛丝马迹。
江无涯依旧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对面人的反应。
局面僵持不下…
虞非烬的问话如同石沉大海，江无涯的沉默是对他魔尊威严最直接的挑衅。
地底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好，很好。”
虞非烬怒极反笑，周身的魔气开始不安地翻涌，虽只是魂体，但那属于顶尖强者的威压依旧让空气凝滞，“既然你不愿说，那本尊便亲自来验！”
话音未落，他身影一晃，已如鬼魅般欺近江无涯，并指如刀，直取其咽喉！
这一击速度极快，角度刁钻，但劲力含而不发，意在逼迫江无涯出手防御，窥其根基路数。
江无涯眼神一凛，青霜剑并未出鞘，只是以剑鞘格挡，身形如柳絮般向后飘退，玄天宗正统的身法施展出来，灵动机敏，不带一丝烟火气。
“玄天宗的功法？”
虞非烬冷哼一声，攻势再变，掌风凌厉，魔气化作无数细丝，缠向江无涯周身大穴，“让本尊看看，你学到了几分精髓！”
两人在这狭窄的地底空间内瞬间过了十余招。
虞非烬的攻势如疾风骤雨，却始终控制在试探的范围内，每每即将触及要害便自行收敛三分。
他紧紧盯着江无涯的每一个动作，试图从他的功法、灵力运转中找出更多与记忆重合的痕迹，或者说，找出那隐藏至深的魔血证据。
然而，江无涯的应对堪称完美，他将玄天宗剑修的严谨与凌厉展现得淋漓尽致，灵力精纯浩然，竟寻不出半分破绽。
明歌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她能看出虞非烬未下杀手，但两人交手间泄露的气劲已让她感到窒息。
司马若依也面露忧色，却并未出声阻止，她明白，这是虞非烬必须确认的事情。
久攻不下。
虞非烬心中焦躁与疑虑更甚。难道自己真的感应错了？
就在这时，江无涯在格挡他一记虚招时，脚下似乎因地面湿滑而微微一滞，护体灵力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几乎难以察觉的凝滞，左侧胸腹空门微露！
虞非烬战斗经验何等丰富，虽觉有异，但求证心切，几乎是本能地，化掌为指，一道凝练的指风如同毒蛇出洞，瞬间点向那处破绽！
“噗——”
一声轻响，指风精准地击中江无涯的左肩下方。
江无涯闷哼一声，身形踉跄后退数步，脸色瞬间白了几分。一道细小的伤口出现在他衣袍上，殷红的血珠迅速渗出，染红了一小片衣料。
“师兄！”明歌失声惊呼，就要冲上前。
然而，比明歌动作更快的，是虞非烬的反应！
在那缕血腥气弥漫开来的瞬间，虞非烬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整个人僵立在原地！
他死死地盯着江无涯肩头那抹刺眼的鲜红，鼻翼微动，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那血液中……那血液中蕴含的、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正是他魔族主脉独有的本源魔血的气息！
这气息被仙门灵力层层包裹稀释，几乎难以察觉，但此刻随着鲜血流出，如同尘封的宝藏骤然见光，再也无法隐藏！
这血脉的共鸣，远比之前任何模糊的感应都要强烈、都要确凿！
他猛地抬头，看向脸色苍白却依旧眼神平静的江无涯，瞬间明白了过来——那个破绽，是故意的！
这小子，是故意受伤，以血为证！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淹没了虞非烬。
是了，只有这样决绝的方式，才能打破所有的侥幸与试探，直面这残酷而真实的血脉联系。
他周身的魔气如同潮水般退去，之前的愤怒，焦躁和不耐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凝固的寂静。
他看着江无涯，声音干涩，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重复了最初的问题，却已不再是质问，而是带着某种确认般的沉重：
“虞非云……她……究竟是你什么人？”
这一次，江无涯没有沉默。
他抬手抹去肩头的血迹，抬眼迎上虞非烬复杂至极的目光，声音平静无波，却仿佛蕴含着万钧之力：
“她是我母亲。”
真相，终于在这一刻，以血为引，被彻底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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