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宋濂再次开口,神情无比郑重,
“今日见殿下规划新民村,设立启蒙学堂,我等心中,既感且佩。殿下不拘一格,擢升元仪于草莽之间;
又不辞劳苦,亲入疫区,拯救万民于水火。此等胸襟,此等气魄,实乃我大夏之幸。”
茅元仪也跟着说道:“殿下,元仪出身罪臣之后,本以为此生再无出头之日。是殿下,给了元仪表字的机会。
元仪知道,这天下,还有千千万万个像我一样,有才华,有抱负,却因出身寒微,或家道中落,而被埋没的读书人。他们十年寒窗,所求,不过一个报效国家的机会罢了。”
他说到这里,声音已带上了一丝哽咽。
“我等,恳请殿下!”
宋濂的声音铿锵有力。
“为天下寒门,再开新途!为我大夏,革新科举之弊!”
“请殿下……行科举改革!”
“科举改革。”
萧济安看着眼前这位双鬓斑白,却为了天下寒门奔走呼号的老者,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也是最坏的时机。
科举,是国之根本,更是一张盘根错节,连接着皇权、世家、以及天下所有读书人的利益大网。
他如今虽然风头正盛,但根基尚浅。
贸然触碰这张大网,无异于以一人之力,挑战整个帝国的旧有秩序。
那后果,比面对瘟疫和刺杀,还要凶险。
“殿下?”
宋濂见他久久不语,还以为他有所顾虑,神情不由得黯淡了几分。
萧济安回过神,看着宋濂和茅元仪那充满期盼的眼神,他笑了笑。
风险?
他这一路走来,哪一步,不是在刀尖上跳舞?
他走到书案前,亲自为宋濂和茅元仪倒上茶,
“前番我等提出的糊名与策论二法,已是石破天惊。但如今看来,还不够。”
他看向宋濂:“先生,我们之前的方案,只求了公平与务实。但要彻底解决人才之渴,还必须加上第三柄剑——均势!”
“均势?”宋濂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不错。”萧济安声音沉稳有力,
“针对我朝取士地域不均之弊病,本王要推行——分地取士之法!”
“恩科取士,名额不再由一地独占。而是要按照各州府的人口、税赋,进行定额分配!比如,京畿文风鼎盛,便给一百个名额。西北地广人稀,便给十个名额。南疆蛮荒,便给五个名额。”
“即便西北、南疆的考生,文章写的不如京畿、江南的学子,但只要他在本地的考生中,名列前茅,便同样可以金榜题名,入朝为官!”
这……这……
这一次,连宋濂都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这已经不是改革了。
这是在刨世家大族的根!
是在动摇整个帝国延续了百年的选才根基!
“殿下,此法……此法恐怕……阻力太大。”
宋濂的嘴唇有些发干,“此法一出,京畿和江南的士子,必然群起而攻之。他们会说,这是对教化昌明之地的不公,是对圣贤文章的亵渎……”
“不公?”萧济安冷笑一声,
“他们生在天子脚下,坐拥最好的老师,最全的书籍,与那些在边疆吃了上顿没下顿,连一本蒙学读物都凑不齐的寒窗士子同场竞技,这,才是最大的不公!”
“本王要的,不是选拔出文章写得最好的文人,而是要为帝国,选拔出最合适的官员!”
接下来的几日,王府书房的灯火夜夜不熄。
一份包含了“糊名誊录”、“策论实务”以及“分地取士”的,详尽的《恩科改制章程》,被一个字一个字的推敲、完善。
终于,在七日之后,这份足以震动整个大夏朝堂的奏折,被工整的誊抄在了明黄色的奏本之上。
翌日,卯时,天色未明。
大夏皇宫,午门之外,百官序立,静待朝会。
当身着玄色四爪蟒袍的济世亲王萧济安,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的汇聚了过去。
那些目光里,有敬畏,有好奇,但更多的,是来自东宫和沛王那边,毫不掩饰的怨毒和冰冷。
萧济安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他只是平静的,走到了百官队列的最前方,那个独属于亲王的位置。
【洞察】
【太子朱标:他竟然还敢上朝?父皇真是老糊涂了!不行,今日必须想办法,再给他找点麻烦。】
【沛王刘邦:济世亲王?哼,不过是父皇用来安抚灾民的工具罢了。等风头一过,看我如何炮制你!】
钟声响起,宫门大开。
百官鱼贯而入,太和殿内,庄严肃穆。
天武大帝高坐于龙椅之上,不怒自威。
一番枯燥的例行公事之后,大殿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直到,内侍监总管王承恩那尖细的声音响起。
“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今日将平淡收场之时。
萧济安缓步出列,走到了大殿中央。
“儿臣,有本启奏。”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龙椅之上,天武大帝的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讲。”
“……启禀父皇,新民村一期工程已然动工,预计一月之内,便可安置老弱妇孺三千余人。
京畿建设总司,已承接城东塌方路段的修补工程,预计可为朝廷节省开支三成以上,工期缩短一半……”
汇报完毕,萧济安话锋一转。
“父皇,儿臣在安置灾民,推行工程之时,深感人才之匮乏。我大夏,并非没有人才,而是选拔人才之制度,已然积重难返!”
“当今科举,名为为国取士,实则早已沦为世家门阀之间,党同伐异,固化阶层之工具。儿臣以为,若不改革,国将不国!”
他从袖中,取出那份凝聚了无数人心血的奏折,双手高举过顶。
“故,儿臣恳请父皇,恩准儿臣于今岁秋闱,试行科举改制!”
王承恩快步走下御阶,接过奏折,恭敬地呈送到了天武大帝的御案之上。
天武大帝展开奏折,当他看到“糊名誊录”和“策论实务”时,神色还算平静。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那最后一条“分地取士”上时,深邃的眼眸便微微一凝。
随后将奏折交还给王承恩说道:“念。”
“遵旨。”
王承恩清了清嗓子,开始高声诵读。
“臣,济世亲王萧济安,诚惶诚恐,叩请圣安。臣以为,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然,戎之根基在兵,兵之强弱在将,而将之优劣,在于选拔之制……”
起初,殿内还算平静。
然而,当““分地取士,以固国本”、“增设实务科,不拘一格降人才”等一个个石破天惊的建议,从李德全口中念出时。
整个太和殿,彻底炸开了锅。
“荒唐!简直是荒唐!”
“分地取士?这让江南的才子们情何以堪?简直是因噎废食!”
“增设农科、工科、算学科?奇技淫巧,也配与圣人经典并列?滑天下之大稽!”
窃窃的私语,变成了愤怒的声浪。
尤其是那些出身世家大族,依靠着科举这棵大树,为家族不断输送利益的官员们,更是脸色涨红,如丧考妣。
龙椅之上,天武大帝却依旧面无表情,他只是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椅的扶手,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终于,当李德全念完最后一个字时。
礼部尚书孔文正,再次颤抖着出列,正欲重复上次那番“祖宗之法不可变”的陈词滥调。
然而,这一次,不等他开口,一个更尖锐的声音便抢先响了起来。
一名来自江南道的御史,满脸涨红的冲出队列,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尖利:“陛下!臣有异议!那糊名与策论,虽有争议,尚可再议。但分地取士之法,万万不可!”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朝堂上半数以上官员的共鸣,这些人,几乎全都来自京畿与江南富庶之地。
“陛下!此法名为公平,实为最大的不公!”
那御史痛心疾首,“京畿与江南文风昌盛,十年寒窗,百里挑一,方得一进士。”
“如今竟要将宝贵名额,无端让予蛮荒之地,岂不是让骐骥与驽马同场,令明珠与瓦砾同价?长此以往,朝堂之上,必将庸才遍地,国将不国啊!”
“请陛下三思!”
“此法,乃是劣币驱逐良币之法,万万不可推行!”
一瞬间,朝堂上的风向彻底变了。反对的声音不再是针对改革本身是否合乎礼法,而是变成了赤裸裸的地域之争,利益之辩!
太子朱标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太子朱标的党羽见状,立刻有一名都察院的言官出列,将矛头直指萧济安的动机。
“臣弹劾济世亲王!其名为改革,实为收买边疆人心,培植党羽!今日他能为边地强争科举名额,明日他便能以边地之民意,行不轨之事!其心可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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