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海眼深处，水压几乎要将骨骼挤碎。景遥紧随那道守护者残念化作的微光，指尖的灵力在海水里艰难地维持着一层薄盾——自影侍围杀后，她的灵力本就所剩无几，全靠火灵珠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清璃的力量。
“就在前面。”微光忽然停住，声音比之前更加微弱，“那座沉殿的玉棺里，锁着名单的本体。”
景遥顺着它指引的方向望去，幽暗的海水中，一座坍塌大半的白玉宫殿正静静卧在海底。宫殿的梁柱上还残留着金色的符文，只是早已失去光泽，唯有中央那口悬浮的玉棺，泛着淡淡的灵光，将周围的海水染成一片柔和的白。
她游进殿门，脚下踩着碎裂的玉砖，那些玉砖上刻着的神纹早已模糊，却仍能看出当年的恢弘。玉棺就在大殿正中，棺盖紧闭，上面缠绕着与锁神链相似的符文锁链，只是这些锁链已布满裂痕，显然是守护者残念用最后的力量削弱过。
“用九枢碎片。”微光在棺前盘旋，“只有它能彻底解开禁制。”
景遥取出怀中的九枢碎片，那半块晶莹的碎片刚接触到锁链，便发出震耳的嗡鸣。符文锁链如冰雪般消融，玉棺盖缓缓升起，露出里面铺着的银白色绸缎——绸缎上，一卷泛黄的兽皮卷轴正静静躺着，卷轴边缘用金线绣着繁复的花纹，正是上古神裔特有的印记。
她颤抖着伸手拿起卷轴，刚展开一角，瞳孔便骤然收缩。卷轴上的名字是用朱砂写就的，第一个名字旁还画着象征族长身份的图腾，那字迹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如今神裔一族的族长，那位平日里总是慈眉善目、对族中子弟关怀备至的老者。
“怎么会……”景遥的手指抚过那个名字，指尖冰凉，“他是母亲的长辈，当年母亲被指认与魔族私通，还是他主持的审判……”
记忆忽然如潮水般涌来。她想起幼时躲在屏风后，看见母亲跪在族堂中央，族长手持族规，声音威严地念着她的“罪状”；想起母亲被关进禁地前，望着族长的眼神，那里面除了绝望，似乎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痛楚；想起族中长老们异口同声的谴责，那些曾经对母亲赞不绝口的长辈，那天却都低着头，不敢与母亲对视。
“当年背叛天帝的，从来不止底层神裔。”守护者的残念在她耳边叹息，“高位者的背叛，才最伤人。他们与魔族交易，换取自保的筹码，战后又靠着出卖同伴，换来了如今的地位。”
景遥继续往下翻，卷轴上的名字越来越多，有几位甚至是如今神界掌管刑罚、祭祀的重臣。她忽然明白，母亲当年的“罪名”根本是子虚乌有——他们忌惮的，或许是母亲无意中发现了什么，或许只是单纯想借此立威，震慑那些可能知情的人。
“难怪……难怪母亲至死都不肯认罪。”景遥的声音哽咽，眼眶在海水中不受控制地发热，“他们早就串通好了，整个神裔高层都藏着叛徒，母亲不过是他们巩固地位的牺牲品。”
卷轴的最后，画着一张简略的地图，标注着这些叛徒私下联络的据点。景遥将地图深深记在心里，又小心翼翼地将卷轴收好——这不仅是揭露真相的证据，更是那些人最忌惮的利刃。
“拿着它，去做你该做的事。”守护者的微光越来越淡，几乎要融入海水，“但要记住，真相往往伴随着代价，你……准备好了吗？”
景遥握紧卷轴，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那块玉佩，想起火麒麟长老死不瞑目的双眼，想起夙缨被锁神链缠住时失控的黑气——所有的线索都在这一刻串联起来，指向一个盘根错节、远比她想象中更黑暗的局。
“我准备好了。”她对着微光郑重点头，声音在海水中传开，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欠母亲的，欠所有被污蔑的人，我会一一讨回来。”
微光似乎笑了，化作最后一点星火，轻轻落在她的眉心。一股温暖的力量顺着眉心蔓延至四肢百骸，驱散了海水的冰冷，也驱散了她心中最后一丝犹豫。
景遥转身，朝着海面游去。怀中的卷轴沉甸甸的，不仅是因为它的分量，更因为它承载的真相与责任。她知道，从拿到这份名单开始，她面对的就不再只是影侍和墨姬，还有那些高高在上、披着伪善面具的“自己人”。
但这一次，她不会再退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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