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彻底跃出地平线，将万丈金光洒在潼关巍峨的城楼，也照亮了城墙上尚未干涸的斑驳血迹和激战留下的创痕。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烟硝以及一丝黎明带来的清冷气息。
林枫独立于东门城楼最高处，重铸的屠龙刀已归鞘，斜挎于身后。
他一身染血的青衫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年轻的脸庞上带着一丝疲惫，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锐利和沉静。
他俯瞰着关内逐渐恢复秩序的景象，心中并无多少胜利的狂喜，反而充满了如履薄冰的审慎。
夺关易，守关难，治关更难。
这三千人马，这座雄关，以及关后那广袤却动荡的关中，此刻都压在了他的肩上。
“教主!”
杨逍略显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内伤未愈，脸色苍白，但眼神中充满了对林枫处事方式的赞许与一丝忧虑.
“阵亡兄弟共计三百七十六人，重伤一百二十五人，轻伤者逾四百。 ”
“已安排人手收敛遗体，集中安葬于关东义冢，立‘英烈碑’。抚恤章程…按教中旧例，还是…”
林枫转过身，打断了他，声音清晰而坚定：
“不，杨左使。从今日起，凡为我明教，为驱除胡虏大业捐躯者，抚恤加倍！”
“其家眷，由圣教供养终老，子女由教中出资抚育成才！此事，由你亲自督办，不得有误！”
他知道，此刻凝聚人心，比什么都重要。
杨逍身躯微微一震，眼中闪过动容，深深一揖：“教主仁厚！属下…遵命！”
他明白，这不仅仅是仁厚，更是一种气魄和格局。
这时，韦一笑如同鬼影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一旁，阴恻恻地笑道：
“教主，有几个不开眼的降兵和地痞，想趁乱捞点油水，摸进了民宅，被俺老韦亲手拧断了脖子，挂在西市口示众了。”
“安民告示也贴出去了，就按您说的，‘均田免赋，拯民水火’八个大字，老百姓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舔了舔嘴唇，似乎意犹未尽。
周颠在一旁嚷嚷补充道：“对对对！俺老周带着人敲着锣一路喊过去的！保证连关里的老鼠都听得清清楚楚！”
“哪个王八蛋再敢犯事，不用韦蝠王动手，俺先剁了他！”他挥舞着拳头，一脸凶悍。
林枫点了点头，对这两人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的效率表示满意：
“有劳韦蝠王，周散人。乱世用重典，但亦需怀柔。彭大师呢？”
话音刚落，彭莹玉就小跑着过来，额角带汗，手里拿着几卷文书：
“教主，府库初步清点完毕，缴获粮草约五千三百石，兵器甲胄…”
他快速报出一串数字，然后压低声音，“…此外，在帖木儿不花的私库里，发现了这个。”
他递上一封火漆密信。
林枫接过，拆开快速浏览，眉头微蹙。
信是元廷陕西行省一位高官写给帖木儿不花的，内容除了例行公事的训诫，还隐约透露出对王宝强能力的忌惮和打压之意。
果然如此… 他心中了然，将信收起。
“王宝强将军何在？”林枫问道。
“末将在！”脸上鞭痕狰狞的王保保应声上前，他已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明教服饰，虽无铠甲，但腰杆挺得笔直。
他看向林枫的眼神，充满了感激、敬畏，以及一丝找到明主的激动。
“王将军，”林枫看着他，语气郑重，“整顿降卒、修复城防、招募新兵，这三件重任，我就交给你了。”
“凡愿留下共抗暴元的旧部，无论蒙汉，一视同仁，量才录用。你可能做到？”
王宝强单膝跪地，抱拳过头，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主公知遇之恩，信任之重，保保虽肝脑涂地，难报万一！”
“末将在此立誓，必为主公练出一支敢战之兵，守好这潼关门户！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他心中的块垒仿佛在这一刻尽数消解，找到了为之奋斗的方向。
......
就在林枫全力经营潼关这个立足之地的同时，徐达、常遇春率领的两千西进部队，如同利剑，出鞘西指。
部队行进并不快，徐达骑马走在队伍前列，目光不断扫视着道路两旁的地形。
他手中拿着一本薄薄的、封面泛黄的绢册——《武穆遗书》，时不时低头查阅，与眼前地势印证。
“徐大哥，这书真有那么神？看得俺老常眼晕。”
常遇春扛着他那杠铁枪，凑过来嘟囔道。
徐达抬头，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常兄弟，岳武穆用兵，重在‘精’、‘巧’、‘势’。你看这华州！”
他指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城郭，“城矮兵少，守将必怯。强攻可下，但伤亡难免，且落了下乘。”
“不如示之以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
常遇春挠了挠头：“俺是个粗人，就喜欢真刀真枪干他娘的！不过…徐大哥你说咋办就咋办，俺听你的！”
抵达华州城下，徐达依计而行。
他令岳家军铁骑列阵于前，黑色的甲胄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五行旗精锐左右展开，阵型严谨。
“破阵营”的江湖豪客们则负责摇旗呐喊，虚张声势。
华州守将在城头上看到这阵势，尤其是那支沉默如山岳的黑色铁骑，腿肚子都在打转。
当徐达的使者——一位口才便给的明教弟子入城，将林枫在潼关的所作所为，以及明教的抗元宗旨、对降卒的政策娓娓道来后，守将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一个时辰后，华州城门缓缓打开，守将带着一众官员，手捧印信，出城投降。
“看，常兄弟，”徐达对常遇春低声道，“有时，不流血的胜利，比流血更难，也更重要。我们不仅得了城池粮草，更得了人心。”
常遇春看着眼前景象，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对徐达的佩服又多了几分。
兵不血刃拿下华州的消息传回潼关，临时帅府内，众人反应各异。
“好！徐达兄弟果然是大将之才！”
林枫击节赞叹，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传令，嘉奖徐达所部，华州降卒愿意留下的，打散编入‘破阵营’，由徐达统一操练！”
赵敏坐在一旁，手捧着一杯热茶，微笑道：“林大哥，徐将军此举，不仅得了实惠，更在关中诸州县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
“元廷苛政已久，人心思变，只要我们政策得当，传檄而定者，恐怕不在少数。”她眼光独到，看到了更深层的影响。
坐在下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周芷若，清冷的目光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她原本以为明教不过是一群武功高强的“魔教妖人”“武林侠客”，如今看来，其行事章法，竟隐隐有王师气象。
她不由得多看了林枫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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