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州城西南，汾水之畔。
林枫五人雇了一艘颇大的船，准备沿汾水南下，入黄河，逆流渭河，进入关中。
再到长安附近找路去终南山。
如此可省去许多陆路跋涉之苦，也可避开不少元廷关卡的盘查。
船老大是个四十来岁的精壮汉子，皮肤黝黑，看着颇为憨厚，一口答应送他们南下，并说采购物资召集人手，明日一早出发。
只是当范遥支付定金的钱袋不小心露出里面厚厚一叠面额巨大的银票时，船老大和他那几个伙计的眼神，瞬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贪婪。
第二天一早，林枫等人持续出现在码头，船老大带着十来个伙计热情迎他们。
船驶离码头，顺流而下。
上了船后，林枫将身上剩余的近十万两银票交给心思缜密的范遥保管。
范遥郑重接过，贴身藏好，却不知这一幕已被暗中留意他们的船老大瞧了去。
是夜，船泊在一处僻静河湾。
船老大借口查看缆绳，与几名心腹伙计躲在船尾低声密谋。
“老大，看到了吗？那厚厚一叠！全是京城的宝钞！够咱们吃几辈子了！”一个瘦猴般的伙计激动道。
“嘘！小声点！”
船老大眼神阴鸷，“那青衫小子病恹恹的，不足为虑。”
“但他身边那两个老家伙，一个满脸疤痕，一个眼冒绿光，一看就不是善茬，肯定是厉害的练家子！明抢咱们肯定不是对手。”
“那怎么办？难道到嘴的肥肉就这么飞了？”
“飞不了！”船老大咬牙道，“明天晚上，船就该进黄河了。黄河水流急，暗礁多，尤其是汾黄交汇那段的‘龙王庙’水域，更是邪乎。”
“咱们就在那儿，把船底提前弄松，造个意外沉船的假象！”
“等船一沉，水里就是咱们的天下！那几个旱鸭子，带着那么多银票，还能游得上岸？到时候…”
“钱我会分给你们，那个女人你们可给我留着，我瞧着这女人是刻意装扮得丑陋，估计是哪家千金大小姐呢！”
“老大放心，我们只要钱，女人当然留给你快活了。”
“嘿嘿嘿！”
几人发出低低的狞笑。
他们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却不知隔墙有耳。
韦一笑轻功绝世，本就习惯夜间活动，恰好悄无声息地倒挂在船舱顶棚阴影里，将他们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眼中绿光一闪，无声无息地滑回舱内，将听到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林枫和范遥。
林枫闻言，眼中寒光一闪，淡淡道：“跳梁小丑，不必打草惊蛇。且看他们如何表演。”
他如今功法隐患未除，不欲多生事端，但若对方真敢动手，他也不介意送他们去喂黄河鲤鱼。
范遥冷笑：“这些小毛贼，居然打起我们的主意了来，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次日，大船继续南下。
果然如船老大所言，傍晚时分，河道逐渐开阔，水流也变得湍急起来，已然进入了黄河干流。
浑浊的黄河水滚滚南去，气势磅礴。
不料，一进黄河，船身颠簸加剧，韦一笑竟有些晕船。
他脸色发青地靠在船舷边，有气无力。
“哟，咱们飞天遁地的青翼蝠王，居然怕这晃晃悠悠的船？”
范遥难得找到机会，毫不客气地出言嘲笑。
韩林儿也忍不住偷笑。
韦一笑想反唇相讥，却一阵恶心涌上，只好翻个白眼，悻悻道：“老蝙蝠……老蝙蝠天生就该在天上飞，这水里…呕…不是俺的地盘…”
众人见状，不由都善意地笑了起来，连心事重重的赵敏嘴角也不禁露出笑容。
范遥闲来无事，便开始在甲板上指点韩林儿练习一些基础的拳脚功夫和内力运行法门。
韩林儿学得极其认真，一招一式毫不懈怠，获得范遥频频夸赞。
日暮沉沉，西边的黄土高原苍茫起伏。
林枫和赵敏并排站在船头，看着夕阳将黄河水染成一片金红，壮阔无比。
冷风吹过，赵敏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身子微微发抖。
她逃出王府时仓促，带的衣物并不厚实。
林枫见状，默不作声地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了赵敏肩上。
赵敏身体微微一颤，感受到袍子上残留的体温和一股属于林枫的淡淡阳刚气息，脸颊不由微微发热。
她没有拒绝，低声道：“谢谢。”
两人并肩而立，一时无言，气氛却有种微妙的融洽。
“林枫，你们明教真的要跟我们蒙古人作对吗？”赵敏轻声问道，打破了沉默。
林枫望着滚滚南流的黄河，目光深邃：
“这片土地原本是汉人居住之地，被你们蒙古人侵占了百年，是时候该归还了。”
“如今天下动荡，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
“而你们元人皇帝昏庸无道，朝廷腐败，欺压百姓，即便你父亲脱脱丞相一心为国却难挽狂澜。”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我们明教所做的，是带领汉人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家园。”
“若有可能，不止是改朝换代，而是一个新的天下！”
“一个不再有蒙汉之别，不再有高低贵贱，所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都能和睦相处！”
“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幼有所教，老有所养。”
“蒙古人不欺负汉人，汉人也不仇视蒙古人，各族交融，天下大同，共同富裕。”
赵敏怔怔地听着，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生于王府，长于权贵，所思所想不过是家族利益、朝廷权术，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宏达而平等，近乎理想的愿景。
这远比那些汉人起义军“驱除鞑虏”的口号更让她震撼。
她忽然有些明白，眼前这个男人，他的目标远不止复仇或者权力，他还有更高的追求。
“这可能吗？”她喃喃道，眼神复杂。
“事在人为！”林枫转头看她，目光坦然，“路虽远，行则将至。这需要时间，需要流血流汗，甚至需要几代人的努力。但总得有人开始走第一步。”
赵敏沉默了很久，看着林枫被河风吹拂的侧脸，看着他眼中那不同于父兄权欲的光芒，似乎更为纯粹和坚定。
她心中的某些东西，似乎在悄然融化，又似乎在重新构建。
她慢慢理解了，他为何能吸引那么多人追随，为何能与她的家族、与她所熟悉的那个世界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如此令人心折。
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夜色笼罩大河，星光点点洒落河面，波光粼粼。
好一片日落美景！
两人聊着聊着，沉醉在美景之中，身子不知不觉靠得近了些。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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