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声音还在意识中回响,程墨的目光已急切地向前望去。
前方,在均匀的灰白光芒照耀下,景象逐渐清晰。
那不再是破碎的幻象,而是一条……路径。
一条由闪烁着不同光泽的尘埃铺就的小径,蜿蜒向前,通向黑暗深处。
这些尘埃,仔细看去,仿佛是褪色的记忆颗粒。
他好像来过这里,不对,他应该来过这里吗?又是程诺的记忆混进来了吗?
他立刻想要沿着这条路追上去,但那只手却轻轻拉住了他。
她看向程墨,眼神复杂:“现在的你,无法进入那里。”
“但是程诺他!”
女孩摇了摇头,“你必须清楚,只有你才能救我们,程墨。”
“我?”
程墨感到一股巨大的无力感。线索就在眼前,道路已然显现,却被更危险的天堑阻隔。
“对。”女孩靠近程墨,轻轻拥抱住了他,她为此仿佛早已等待了无数时光。
“...”程墨一点也不抗拒这个陌生女孩的拥抱。
“等到你准备好了,你就知道怎么去往那里了,现在,请积蓄力量,我们没有机会了,程墨,【溯源之泉】就要...”
脚下的黑色水面掀起无形的波涛,头顶的灰白光芒疯狂闪烁。
魔女们【核】所化的光点在远处变得明灭不定,传递来的牵引力变得紊乱而急促,夹杂着明显的警报意味。
“时间到了啊,”少女的声音有些失落,“你肯定一头雾水了吧,我也想好好和你解释一下,但是不行。”
“至少告诉我,我的敌人是什...”还没等到程墨说完,黑发女孩就吻了上来,于此同时,她在程墨的胸口轻轻一推,他的身体好像又开始重新塑形,恢复重量。
那股庞大的、托举并引导他至此的集体意识洪流开始变得狂暴,如同退潮般裹挟着他,要将他拉回表层。
他跌落进脚下的水面,女孩背着手,此刻已经泪流满面,看着程墨渐渐远离她。
“不!等等!”程墨不甘地看向她。
那双眼睛的悲伤好像也有了重量般让他越来越快的坠落。
天旋地转。
景象破碎。
在彻底脱离的前一瞬,他最后看到的,是那黑发少女站在原地,身影在崩塌的空间中逐渐淡去,唯有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眸,依旧带着那份他无法理解的、深沉的悲伤与决绝。
砰!
仿佛撞破了一层无形的壁垒。
程墨猛地睁开眼睛,剧烈的光线刺入瞳孔,让他瞬间产生了短暂的失明感。
“你真死了?!”江星梦的脸出现在眼前,她正扬起手,好像才打了自己一巴掌。
法阵周围,魔女们大多脸色苍白,不少人额头上挂着汗珠,显然刚才的仪式对她们而言也是极大的消耗。郑敏慧正闭目调息,江雪炎和卡特琳娜则警惕地注视着法阵核心的程墨。艾斯特雷拉那双古老的眼眸也正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担忧。
程墨躺在地上,微微喘息着。
现实的感知逐渐回归。
“我,刚才,那,她。”他凌乱的说着。
“姐,他傻了!”江星梦担忧的大喊着。
郑敏慧苦笑着走过来:“你的异能并不多,就算深潜也感觉不到深渊到底是个怎样恐怖的地方,混乱是很正常的。”
“但你看,师父!”江星梦揪着程墨的脸,他却毫不反抗。
两行清澈的泪水安静地从他失神的眼角滑落。
“你给别人揪痛啦,小野人!”卡特琳娜过来打开江星梦的手,“程墨先生?!”
程墨没有理会她们,只是难以置信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我在哭吗?”
“是的,你很悲伤。”艾斯特雷拉矮小的身材很容易从一众大长腿中窜出,她来到程墨身边,看向他的心脏,“你在哭泣。虽然你的情感被屏蔽了,你感觉不到那份悲伤的由来和重量,但它确实存在,而且非常、非常沉重。它满溢了出来,化作了你的泪水。”
他现在并没有思考程诺的事情。
那此刻这无法抑制的泪水,又是为谁而流?为了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黑发少女?还是为了……他自己都无法感知到的、那份沉甸甸的“悲伤”?
“送他回去休息吧,星梦。”郑敏慧疲惫的声音响起在人群之后,“仪式很成功,大家都辛苦了。”
江星梦闻言,立刻收敛了脸上的担忧和刚才被卡特琳娜打断动作时的不满,她应了一声:“是,师父!” 然后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搀扶起依旧有些失魂落魄的程墨。
“走吧,程墨,我送你回去。”她的声音放轻了许多,带着一种难得的温柔。
程墨没有拒绝,任由江星梦搀扶着自己,脚步有些虚浮地离开了镜厅。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卡特琳娜投来的复杂目光,也没有回应江雪炎那带着探究的无声注视。
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关于黑发少女与那条尘埃之路的破碎画面里。
“你……真的没事吧?”江星梦还是不放心,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关切,“要不要我叫雪炎姐来看看?或者让师父……”
“不用。”程墨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但清晰了一些。
两人穿过回廊,来到了主楼连接东西翼的三层中央大厅。清冷的月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穹顶洒落,将大厅内华贵的装饰照得一片朦胧,仿佛一切都笼罩在一层不真实的薄纱之中。
就在这时,江星梦突然猛地停下脚步,脸上那点担忧瞬间被极致的警惕取代。她琥珀色的瞳孔在月光下急剧收缩。
“程墨,”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听好,立刻回房间,锁好门!不管听到什么声音,发生什么事,都别出来,也别停下!”
程墨被她骤然转变的态度和语气弄得一怔,残存的恍惚感被这突如其来的警报驱散了大半:“怎么了?”
“没时间解释!快走!” 江星梦几乎是吼出来的,同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程墨朝着通往客房区域的走廊方向推去!
就在程墨被她推得一个踉跄、向前冲出的同一瞬间头顶上方传来玻璃爆裂的巨响。
数枚圆柱形的罐体夹杂着破碎的玻璃渣,从被击碎的穹顶上方疾速坠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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