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之前跟大家提过，靠山屯有位老大夫。
这位老爷子慈眉善目，个子不算高，家里几代行医。
岁数大了之后，他就退了下来，由二儿子——大伙儿叫“小大夫”——接了他的班，在屯里卫生所上班。
老爷子退休后每天乐呵呵的，没事就爱逗小孩玩。
可就在几年前，一向身子硬朗的老大夫突然得了场重病。
去县医院查了好几回，也没查出到底是什么毛病。
大儿子在乡里工作，但也住在村里，看医院没办法，只好把老爷子接回家，精心照料着。
老人病得这么重，家里人不敢有丝毫马虎，连忙把二儿子和三个女儿全都叫了回来。
五个儿女看着昏迷不醒、满嘴胡话的老父亲，哭得撕心裂肺。
眼看情况不好，只能开始准备后事。
老人去世要准备的几样东西，无非是棺材、寿衣、花圈纸活这些。
别的都好说，唯独棺材费事些。棺材还有个名，叫“寿材”，一般人不会直说“棺材”，都称“寿材”。
请木匠来，也不说做棺材，只说要做“寿材”。
大儿子请人帮忙上山砍了树，木匠们就在家里赶制寿材。
三个女儿也赶着给父亲做寿衣。
两天时间，木匠日夜加班，寿材终于做好了。
寿材分两部分——棺材身和棺材盖。
做好后，木匠叫来大儿子和小大夫，让他们帮忙把棺材盖盖上试试，看合不合缝，严不严实。
屋里照顾老爷子的三个女儿也被外面的动静吸引，都站在屋里朝外看。
就在这时，令人称奇的事发生了——就在棺材盖合上的一瞬间，躺在炕上昏迷不醒的老大夫，突然开口说话了！
他轻声喊道：“大丫头…大丫头…我饿了…”
这突然的声音把三个女儿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老大夫竟用一只胳膊撑起身子，睁着眼睛看着大女儿。
大女儿赶紧跑过去，又惊又喜地问：“爸，你咋起来了？感觉怎么样？”
老爷子有气无力地说：“我饿了…是不是好几天没吃东西了？给我下碗面条吧。”
老爷子想吃饭，这比什么都让儿女高兴。大女儿赶紧跑去生火做饭。
老爷子醒了的消息一传开，所有人都高兴坏了。
两个儿子也跑进屋里看父亲，都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大女儿很快把面条做好，老爷子呼噜呼噜吃了一大碗。
吃完后，他又躺下闭眼休息。
虽然老爷子吃了饭，脸色也红润，大家心里却更凉了——都以为这是回光返照，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可他们都想错了。
第二天一早，老爷子自己醒了，早上还一个人去上了厕所，早饭也吃了不少，精神头完全恢复了，身上的病好像全好了似的。
老大夫的康复让全家人都松了口气。
可一看到窗外，家里人又愁眉不展起来——那口做好的棺材还摆在院里，总觉得不太吉利，谁家好人会在院里放口棺材？
大儿子想把这寿材卖了，可老爷子死活不同意，一个劲地嚷嚷：“这是我的东西，早晚用得上！我看着挺好，谁也不许卖！”
不但老爷子不同意，屯里上了年纪的老人也都劝：“哪有卖寿材的？把寿材卖了，还能有寿吗？”
两个儿子没办法，只好把棺材抬进仓房里存放起来。
就这样过了三四年，老大夫身体一直不错，只是那口寿材一直放在家里。
那年五月，老大夫去城里二女儿家串门——二女儿住在五大连池县城，离靠山屯三十多公里。
没想到老爷子在闺女家住得好好的，家里却出了事。
靠山屯有一家盖房子，房梁没放稳，掉下来砸死了一个帮忙的人。
死者死状很惨，上半身几乎被压扁了，尸体不能停放在明处，必须尽快入棺。
事发突然，哪能马上找到现成的棺材？
正在大家着急时，有人突然说：“老大夫家不是有口棺材吗？反正老爷子身体硬朗，一时用不上，先借来应急，过后再买口新的还上呗？”
死者家属一听，赶紧上门来求。
大儿子和儿媳妇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本来就觉得这东西放在家里瘆得慌，要不是老爷子坚持，早就处理了。
现在有人急用，他们痛快地答应了。
就在寿材被拉走的当天晚上，老爷子却让二女婿给送回家来了。
大儿子很惊讶，一问才知道，老爷子在女儿家待得好好的，中午突然心慌意乱，坐立不安，非要回家不可。
二女儿和女婿商量后，只好连夜把他送了回来。
大儿子正和妹夫说话，老大夫自己出了屋，大伙以为他去上厕所，都没在意。
没过多久，老爷子铁青着脸回来了，神情呆滞地问：“仓房里那口寿材呢？”
大儿子没想到父亲一回来就问这个，愣了一下，便把借棺材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老爷子听完，脸色更加难看，喃喃自语：“这就是命啊…一切都是命，没办法…”
说完，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等小大夫赶回来一检查，老人已经没气了。
屯里一位老人说：“小子，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世上什么东西都能借，唯独寿材不能随便借——借寿材，就是借命啊！”
“别人用了那口棺材，棺材盖一开，老头的寿命也就到头了。这就是为什么老大夫在县城待得好好的，突然心慌非要回家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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