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山敛了神色，语气沉了些。
“你是喜欢阎一？”
陈柒的脸瞬间便红了，却没躲，反而抬头迎上百里山的目光，磕磕绊绊却笃定的道：“是……是的。”
百里山往后靠了靠，斟酌着郑重的开口。
“阎一救过我的命，她心里又总把我当故去的姑姑看待，待我向来亲厚。于我而言，她不是普通朋友，更像亲人。”
“要我帮你也成，但我得先知道，你是不是能让她托付终身的人。若是连这点都不敢应，这忙我不能帮。”
陈柒指尖还捏着那支狼毫，指节泛白的模样本就透着忐忑，听见百里山的话，肩膀僵得更笔直了。
“且不说别的，你这口吃，先就是道坎。” 百里山的声音没带半分贬低，却像盆凉水浇得陈柒耳尖的红意褪了大半。
“我不是要埋汰你，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这话戳中了陈柒的痛处。
他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嘴角抿成条紧绷的线，这是百里山见他以来，头回看见他露出这般自卑的模样，连指尖的笔都松了松，差点滑落在素笺上。
百里山见他这样，心里那点负罪感冒了上来，话锋一转。
“不过你也别慌，你这口吃不像天生的，青竹说你对阎一就不结巴？要是找着法子，未必不能矫正。”
陈柒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连结巴都轻了些：“真、真的能？”
“先别急着高兴。”
百里山抬手压了压，接着道：“这事后面再议。我得先摸清你的底。，万一我瞎撮合，给阎一招来烂桃花，那才是造孽。”
“接下来我问你几句，能说的就说，说不清楚的……”
她指了指桌上的纸。
“接着写。等我看你靠谱不靠谱，再决定帮不帮。”
陈柒忙点头，把笔攥紧了些：“好，你、你问。”
百里山从前和陈柒没什么交集，只当他是个闷头搞医理的怪人。
此刻用 “审女婿” 的眼光再去回顾，他一举一动都开始在百里山心里的小本本上评估着打分了。
再想今天从梅林初遇到暖阁这一路，陈柒虽话少，却从没扭捏过。
承认喜欢阎一的时候大方，被问底的时候也没躲，倒算个爽快人，被人排挤霸凌的时候，情绪也很能稳得住。
“家里几口人？和你都是什么关系？”
“父亲……早……早逝……家……家里——”
百里山按着蓝星上“审女婿”的流程，展开了对陈柒的户口普查工作。
因为陈柒的年龄比百里山小了那么一点儿，而且百里山一开始就用长辈的心态去审视陈柒，问着问着，陈柒的称谓就慢慢变成了小七。
也实在是因为她越问越满意。
这陈柒竟是个实打实的优质男，有车有房，有权有钱还有颜，除了搞医学研究无其他不良嗜好，没有暧昧对象，没有白月光前任，更没有乱七八糟的社交。
唯一的 “缺点”恐怕就是口吃了。
若不是这毛病，怕是早有一堆人盯着了。
百里山心里暗忖：得赶紧把这样的优质男扒拉到阎一这边来，可别让别人截了胡！
而且这一路“聊”下来，百里山发现，小七性格真的很好，人也挺“健谈”的，可能就是因为说话不方便，所以才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吧。
等问完最后一句 “对阎一有什么心思”，见陈柒红着脸写 “想护着她，不让她受委屈”。
百里山终于松了口：“行，后续再接着考察。你这忙，我帮了。”
陈柒长舒口气，紧绷的肩膀彻底放松下来。
他虽和百里山不熟，却早看出阎一对她的敬重 ，得了她这句承诺，悬在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百里山忽然想起什么，指尖敲了敲桌面：“对了，我之前在一本杂记里见过个治口吃的法子，你要不要试试？”
那其实是她看得一部电影里的情节，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什、什么方、方法？”
暖阁里的银丝炭盆噼啪响了声，火星溅起，映出陈柒满眼的期待。
“你试试两个字或三个字一组说，慢些，别重复字，先把句子顺下来。”
陈柒深吸一口气，盯着桌角的银丝炭盆，一字一顿地开口。
“张三，的狗，腿被，咬断…，了。” 尾音还带着点不确定的颤。
“这不就成了？” 百里山眼睛一亮，语气都轻快了些，“比刚才顺多了，再试试三个字的。”
陈柒也松了口气，嘴角弯了弯，试着调整节奏：“张三的，狗腿被，咬断了…。”
话刚落，就见百里山扶着额头，半天没吭声。
“这句子不行，换个日常的。”
百里山无奈地摆摆手，顺手端起桌边的青瓷茶盏，抿了口温热的茶水。
暖阁里本就备着待客的茶水，刚才只顾着问话，倒忘了喝。
陈柒清了清嗓子，认真组织起语言：“百里，娘子，很重，要我，师傅，交代，我保，护你。”
“噗 ——”
百里山刚喝进嘴的茶水全喷了出来，溅在身前的素笺上，墨字瞬间晕开一片黑。她咳了两声，拿起帕子擦嘴角，哭笑不得。
“虽说是断句怪了点，但我听明白了，墨荀让你护着我？”
“师……师傅……交……交代，遇……遇到你……你了，照……照应……一一二。”
小七又开始结巴了。
百里山心里忽然暖了，虽然跟墨荀认识也不算久，但他总是帮着她，还会护着她，虽不知是什么原因，但这份情谊着实难得。
她看向陈柒的眼神软了些，心里的小本本又给这小子多画了颗星。
小七躲开了百里山刚刚的茶水攻击，接着实验百里山说过的方法，改成了三个字三个字的道：“百里娘，子很重，要我师，父交代，我保护，你。”
“我看你也不像不通变通的人啊。”
百里山额角的黑线都快垂到下巴了。
“两个字和三个字可以混着来，不用死磕一组。”
陈柒挠了挠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
“还…… 还有些…… 不，不习惯！”
“多练练就好了。”
百里山刚说完，就听见陈柒又开口。
“百…… 百里，娘子，很重，要我师傅……”
“停停停！” 百里山急忙抬手打住，扶着额头叹气。
“行行行，我知道我很重，你也不要一直强调我很重了。”
说罢她抬眼盯着陈柒，眼神眯了眯，语气带点威胁的调侃。
“我说…… 你是不是故意的？”
“不不……不……不是……的。”
陈柒急得连忙摆手，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没……没有，我……我从……从小……不……不……女……女……”
他越是急越是说不出话来，喉头上下滚得厉害，连手都开始抖了。
“行行行，你别说了。”
百里山急忙端了水递过去，一脸愧疚的软了声音：“好好好，我知道了知道了，抱歉抱歉哈。别着急，别着急，先顺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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