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山一边警惕地盯着黑影,一边打量四周。
这陷阱是人工挖造的,四壁光滑,深度足有两人高,看样子像是猎户用来捕猎的。
陷阱周围长满了人高的杂草,遮住了大半天空,只能看到几颗星星挂在夜幕上,月亮已经升到了中天。
她竟然昏睡了这么久!
她不敢用金属手环点火,怕暴露自己的秘密。
黑暗中,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没有说话。
渐渐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百里山终于看清了对面的黑影。
那是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身形清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配上月光下过分白皙的皮肤,竟透着几分阴森。
他身上的衣袍沾满了尘土,头发散乱地贴在脸颊上,可即便如此,那双眼睛却像闪电般刺入百里山的心底。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眼尾微微上挑,瞳孔是极深的紫色,明明透着无边的明澈,却又隐现着几分邪魅。
像银色月光中染了血,极艳极美,又带着刺骨的冰寒。
那矛盾的气质,让这张本该柔弱的脸,硬生生少了五分温顺,多了五分凌厉。
在百里山打量少年的同时,少年也在看她。
他的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扫过她肿得老高的脚腕,又落在她沾着血污的衣衫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坐着,像一尊石雕,连姿势都没变过。
时间一点点过去,百里山身上的伤口渐渐不那么疼了,她的恢复能力又在发挥作用。
天快亮了,她知道不能再等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忍着剧痛,试图将扭曲的脚腕掰回原位。
每动一下,都疼得她浑身发抖,闷哼声在寂静的陷阱里格外清晰。
可少年依旧没什么反应,只是眼神微微动了动,依旧安静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百里山竟在这种诡异的安静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可下一秒,她又猛地惊醒,仿佛刚才的睡意只是错觉。
她眨了眨眼,看着月光渐渐西斜,照进陷阱的一角,耳边传来头顶偶尔的鸟鸣。
天,真的快亮了。
她动了动脚,惊喜地发现,脚腕虽然还疼,但已经能轻微活动了。
恢复速度比她预想的还快。
她其实可以用金属手环的救援绳爬上去,可旁边坐着的少年让她犹豫了,手环是她的保命武器,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暴露。
万一这少年有歹心,暴露了手环,反而会让自己陷入危险。
可这陷阱四壁光滑,没有借力的地方,仅凭自己的力气,根本爬不上去。
要不要试探下这个同困在这里的少年呢?一起合作似乎是个不错的理由。
百里山犹豫着,下意识朝少年瞟了一眼,这一眼,却让她浑身汗毛倒竖,差点惊叫出声!
方才还像石雕般安静的少年,此刻面色惨白如纸,一只手死死按着太阳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俊美的五官拧在一起,满是阴戾之气,唇角竟还沾着几点殷红的血迹,像是咬破了嘴唇。
“该死!回去!”
他低喝一声,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眼神里翻涌着骇人的戾气。
这声呵斥,却不是对百里山说的,他的目光空茫地盯着陷阱壁,仿佛在与某个看不见的人对话。
暗夜的凉意裹着他身上的阴寒,让百里山忍不住抱紧双臂,后背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迟疑着,还是试探着开口:“你…… 你没事吧?”
话音刚落,少年的气息忽然变了。
那股阴戾之气像潮水般退去,他猛地抬起头,紫眸里的冰寒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明澈无尘的纯真,眼眶还泛红着,带着浓浓的委屈。
“哇…… 这里是哪里?我好怕!”
软糯的声音带着哽咽,与刚才那个阴戾的少年判若两人。
百里山吓得心脏骤停,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后背抵着冰冷的陷阱壁。
她看着少年瞬间切换的神态, 那双眼睛里满是水汽,像受惊的小鹿,连嘴角的血迹都显得无辜起来。
这诡异的转变,比刚才的阴戾更让她害怕,简直像被什么东西附了身!
少年被她的动作惊动,转过头,泪蒙蒙的眼睛落在她身上。
像是刚发现陷阱里还有人,他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手脚并用地爬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还顺势用她的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和鼻涕,黏糊糊的触感让百里山头皮发麻。
“姐姐,姐姐,我怕!”
他晃着她的胳膊,声音软得能掐出水来。
娘呀,我更怕啊!
百里山在心里猛声嚎叫。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她试着抽回胳膊,可少年抓得太紧,根本拽不动。
她只能强压着把人踹开的冲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
“你……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掉到这里来的?”
见少年没有松手的意思,百里山又补充道:“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她看着少年马上要再次泛红的眼眶,急忙解释。
“我胳膊摔伤了,你这样抱着,挺疼的。”
少年立刻松开手,破涕为笑,露出两颗浅浅的虎牙,看起来纯真又无害。
“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他小声道歉,手指还不安地绞着衣摆。
百里山趁机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一点距离,等着他的回答。
晨光已经透过杂草缝隙照进陷阱,在少年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的皮肤在天光下近乎透明,看起来格外脆弱。
“他们都叫我阿十。”
他咬着嘴唇,声音细细的。
“我很少能自己出来,昨天刚好没人管我,我就想出来玩,走着走着,没注意脚下,就掉下来了。”
看看着阿十稚嫩的动作和语气,百里山心里的疑惑更甚,这和刚才那个阴戾的少年,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她再仔细打量阿十的眼睛,那里面满是纯真,没有半分杂质,倒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难道刚才的阴戾,是她因为紧张产生的错觉?
是疑人偷斧,自己脑补出来的?
再看阿十的穿着,衣料是上好的丝绸,虽然沾了尘土,却能看出质地精良。
他的手上没有半点茧子,显然是养尊处优的人。
谈吐间虽幼稚,却透着几分贵气。
百里山心里渐渐有了判断,这大概是哪家有钱人家的少爷。
智力或许有些问题,平常出入都有人看管,这次是偷偷溜出来玩,才不小心掉进了陷阱。
这么一想,她心里的戒备少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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