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快三十岁的人了…”罗明摇摇头，语气里充满了失望和疲惫，“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点担当都没有。”
许金平看着罗明，眼神复杂：“大明…我知道你是为了娟娟好，恨他不争气。但…今天这顿打骂，是不是…刺激太过了点？万一他真想不开…”
“过？”罗明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地看着许金平，打断了他的话，“姑爷，您错了！我今天打他骂他，不是为了他许凯好！从头到尾，我都是为了我妹妹娟娟！”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
“要不是娟娟死心塌地跟着他，怀了他的孩子，我罗明正眼都不会瞧他一下！他以前是个什么货色，您比我更清楚！要不是您，他连给我工地搬砖的资格都没有！”
“我给他高工价，让他带班，是想让他有能力给娟娟好日子过！不是让他拿着钱去填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的窟窿，更不是让他听信谗言，冷落我妹妹！”
“今天不把他打醒骂醒，让他认清现实，认清谁才是真正对他好、他该珍惜的人！难道等他把钱败光，等娟娟挺着大肚子受委屈，甚至等孩子生下来跟着受苦的时候，我再出手吗？！那时候就晚了！”
许金平被罗明这番毫不掩饰、直指核心的话震住了。他看着罗明眼中那份对妹妹深沉而近乎冷酷的保护欲，一时无言。是啊，罗明对许凯，确实没什么情分可言，所有的提携和容忍，都源于罗娟。
“唉…”许金平再次长叹，脸上写满了无奈和沧桑，“话是这么说…道理也没错…可…手心手背都是肉…许凯这孩子…命苦…从小没了爹妈，后妈又…我把他当半个儿子看…看着他这样…心里也难受…”他顿了顿，努力挤出一点笑容，试图缓和气氛，“不过，大明，你也别太担心了。我看着他长大，这孩子…本质不坏，就是耳根子软，没主见，容易被人带偏…今天你这当头棒喝，加上我后面再慢慢开导…或许…或许真能让他转过这个弯来…”
“希望如此吧。”罗明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波澜，“我这白脸已经唱完了，唱得够狠了。剩下的，就靠您这位红脸慢慢唱了。”他看向许金平，眼神带着一丝托付，“姑爷，这几天，麻烦您多费点心，跟着他点，注意下他的情绪。工地上的事，暂时不用您操心。301那边，您多看着点。”
他想了想，补充道：“明天我爸妈去医院检查，您就不用跟着去了，留在家里，看着许凯。也…顺便照应下娟娟。我怕她心里难受。”提到妹妹，罗明冷硬的语气里才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许金平郑重点头：“放心吧，大明。家里有我。明天我哪也不去，就看着他们。医院那边，你多操心。”
“嗯。”罗明应了一声，抬头看了看301室那亮着灯的窗口，又看了看101室的方向，那里有他瘫痪的父亲、操劳的母亲、年幼的孩子和怀着身孕的妹妹。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再次压上肩头。他拍了拍许金平的肩膀，没再说什么，转身走进了丽景小区昏暗的门洞。
许金平站在小区门口，看着罗明消失的背影，又回头望了望301的灯光，伫立良久。初春的夜风吹过，带着凉意，也吹动着他花白的鬓角。
他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城市尘埃的空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要将所有的忧虑和无奈都吐出来。良久，他才拖着同样疲惫的身体，慢慢踱回了7栋。
罗娟和许凯挤在101室狭小的客厅里。床铺已经铺好，但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许凯坐在墙角的地铺上，背对着人，肩膀还在微微抽动。
罗娟坐在旁边的塑料凳上，没有说话。
刚才许凯失魂落魄地被姑爷送回来，脸上那清晰的巴掌印和胸口的脚印，还有那副丢了魂的样子，把她都吓坏了。
许金平推门进来，看到这情形，心里又是一酸。他走过去，在许凯身边的地铺上坐下，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袅袅升起。过了好一会儿，许金平才低沉地开口，声音带着沙哑和疲惫：
“凯子…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委屈…觉得你哥下手太重…说话太难听…”
许凯的身体僵了一下，没回头。
“可是…他那些话…哪一句说错了？”许金平的声音不高，却像锤子敲在许凯心上，“你那些舅舅姨妈姑姑…是什么人，你真不清楚吗？你小时候遭罪的时候，他们在哪里？你盖房子娶媳妇，他们出了多少力？出了多少钱？你姑爷我出那八千块，是攒了多少年？是留着给你小堂弟上学、给你婶子看病的钱啊！我眼都没眨就给你了！为什么？因为我把你当亲儿子看！指望着你能立起来，成个家，过上好日子，让我和你婶子将来也有个依靠！”
“可你呢？”许金平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失望，“年前刚挣了点钱，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被人捧几句‘出息了’就找不到北了？三千五百块！说给就给了！”
“你哥今天算的那些账，房租、伙食费、照顾娟娟的钱、生孩子的钱、坐月子的钱…你觉得他是在讹你吗？”许金平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他是在给你算一笔明白账！让你看清楚，你现在肩膀上扛着多重的担子！让你明白，你那点钱，在你哥眼里屁都不是！根本撑不起一个家！更撑不起你那些狗屁亲戚的贪心！”
“他打你，骂你，把你那点可怜的自尊踩在脚下…”许金平掐灭了烟，声音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不是因为他看不起你！恰恰相反！他是想用最痛的方式打醒你！把你从那些虚情假意的奉承里打出来！把你从浑浑噩噩的梦里打醒！让你看清楚，你许凯现在最该做的是什么！最该珍惜的是什么！”
“是娟娟！是你未出世的孩子！是你自己这个家！”许金平几乎是吼出来的，“还有你姑爷我这张老脸！是罗明给你指的那条能堂堂正正挣钱、养家糊口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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