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看你！过年前后，整个人都他妈变了！”罗明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对娟娟爱答不理，心事重重！是不是他们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是不是撺掇你嫌弃娟娟不是‘原装货’了？是不是想让你离婚，再给你介绍个他们觉得‘配得上你’的‘好姑娘’？！鼠目寸光！不知好歹！”
罗明越说越气，指着许凯的鼻子痛骂：“你许凯能有今天，靠的是谁？！要不是你姑爷许金平一路帮扶你，拉扯你，教你手艺，你他妈早饿死冻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要不是你姑爷当初在刘志桓的工地，豁出老脸拦住了我，替你求情，就凭你当初那怂包软蛋、偷奸耍滑的德性，你他妈还想娶我妹妹娟娟？！做梦去吧！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妹夫，看在我姑爷的面子上，你以为你能在我手里挣这么高的工钱？能有钱去你那些狗屁亲戚面前显摆？！”
就在这时，一个敦实的身影从前面折返回来，正是放心不下跟过来的许金平。他看到许凯半边脸肿得老高，嘴角带血，胸口还有个清晰的脚印，狼狈不堪地站着，而罗明则如同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快步走过来，挡在了许凯身前一点的位置，既没完全护住，也没让罗明再动手。
许凯看到姑爷，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眼泪流得更凶了，委屈、羞愧、恐惧交织在一起，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罗明看到许金平，怒火未消，指着许凯对许金平说：“姑爷，你也看到了！就这德性！你还指望他什么？！”
许金平看着罗明，又看看狼狈的许凯，重重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无奈和痛心。他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罗明冷静一点。
罗明看着许凯那副怂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不服气？觉得我打错了？冤枉你了？！”
许凯低着头，身体还在抖，不敢看罗明。
“行！不服气是吧？”罗明冷笑一声，语气带着一种冷酷的算计，“那你就给我混出个人样来！带着娟娟过上好日子！住上大房子！开上小汽车！让我许金平姑爷，让我罗明，都他妈看得起你！而不是拿着老婆孩子的活命钱，去填那些吸血鬼的无底洞，还在这里跟我扮委屈！”
他转向许金平，语气稍微缓和，但依旧带着怒其不争：“姑爷，您也别再事事替他兜着了！他是个成年人！快三十了！不是三岁小孩！还这么扶不起来！一点都不知道‘干栏辛苦’（干栏：武汉话，意为艰难、辛苦）！钱他妈是那么好挣的吗？！天上掉下来的？！”
罗明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开始一项一项算账，声音冰冷而清晰，像刀子一样割在许凯心上：
“从现在起，你老婆娟娟住在我爸妈那边101室。房租，你摊一半！不多，一个月90块！”
“吃喝，跟着我家一起吃。每天算你五块钱！不过分吧？五块钱在三镇，未必能吃到我家这么好、这么干净的饭菜！”
“你老婆现在大着肚子，你妈走得早，没人照顾。我妈要照顾我爸，没空专门伺候她。我让我老婆秀云，看在是弟妹的份上，抽空帮忙照顾一下娟娟。一个月辛苦费两百块！不贵吧？你去外面请个保姆试试？”
“娟娟的预产期在三月中旬，生孩子住院、请医生、买营养品，哪样不要钱？一大笔钱！看你这过年‘显摆’的样子，估计也掏不出来了！不过，看在她是我亲妹妹的份上，这钱，我帮你出！”
罗明盯着许凯惨白的脸，一字一顿：“但是，要还！还要算利息！按银行利息算！不过分吧？亲兄弟，明算账！”
“还有，你老婆坐月子的钱，鸡鸭鱼肉、红糖鸡蛋、请月嫂或者我妈额外辛苦的钱……这笔开销，你总该自己有了吧？”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许凯摇摇欲坠的样子，语气充满了讽刺：“不会连这个钱都没有了吧？你过年的时候不是很潇洒吗？不是在你那些舅舅姨妈姑姑面前很得瑟吗？人人都说你许凯翻身了，起势了！你的‘势’呢？翻在哪里？连自己老婆都他妈快养不起了，还得瑟个屁！”
许金平看着许凯面无人色、摇摇欲坠的样子，真怕他被刺激得做出傻事，赶紧上前一步，按住罗明的胳膊：“大明！够了！差不多得了！再说就过了！”
他转头对失魂落魄的许凯沉声道：“许凯！听姑爷一句！回去！好好想想你哥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想清楚！不要怨！不要恨！更不要牵涉到娟娟！娟娟是你老婆，肚子里是你的种！罗明是娟娟的亲哥哥！他今天打你骂你，是恨铁不成钢，是担心娟娟跟着你受委屈！这份心，你得懂！”
许金平的话，像是一根稻草，压垮了许凯最后一点强撑的意志。他猛地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了罗明一眼，又看了看许金平，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般的嘶吼，猛地转身，像一头发疯的野牛，朝着黑暗的街道深处狂奔而去！
“许凯！”许金平大惊，生怕他出事，连忙对罗明丢下一句，“我去看看他！”拔腿就追了上去。他那敦实的身影，在路灯下跑得飞快，充满了担忧。
罗明站在原地，看着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街道拐角的黑暗中，胸中的怒火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力感。他弯腰，捡起地上那个早已熄灭、被踩扁的烟头，狠狠用脚碾进尘土里，仿佛要将所有的不快都碾碎。
然后，他长长地、沉重地叹了口气，拖着疲惫的步伐，缓缓地、一步一步朝着丽景小区的方向走去。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显得格外孤寂。
罗明刚走到丽景小区的大门口，就看到许金平站在那里，似乎在等他。他脸上的担忧还没完全散去，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
“怎么样？”罗明停下脚步，声音有些沙哑。
许金平叹了口气，抹了把汗：“追上了。在河边…差点…唉…情绪很不好，蹲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我陪了他好一阵子，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现在…暂时没事了，我把他送回101了，让娟娟看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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