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阳定了定神，虽然被齐奇吓了一下，但事关自己负责的安装领域，还是鼓起勇气陈述专业意见：“波哥，我建议就用集成吊顶。理由有几个：第一，那几个都是科教大厅，将来肯定要装很多大型灯具、投影仪、音响设备，甚至可能还有通风管道，这些东西分量都不轻。木龙骨石膏板的承重极限是个问题，时间长了变形下垂的风险很大。第二，集成吊顶是板块化的，后期如果里面管线或者设备需要检修，拆装几块板子就行，非常方便……”
“检修个屁啊！”齐奇再次粗暴地打断，声音尖刻，“检修那是甲方后面物业的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只要保证交付后一两年不出问题就行了！后面爱坏谁坏去！”省成本！省工期！后面的事关我们屁事！
三番两次被无理打断，施阳也来了火气。他心想：你一个靠着关系混进来的，懂什么技术？除了拍马屁和指手画脚，还会什么？当即语气也硬了起来：
“齐总！首先，那是科教大厅！不是普通房间！必然会有持续的音响震动！用木工石膏板吊顶，缝隙处再好的腻子涂料也经不住长期震动，开裂是迟早的事！手艺再好也白搭！集成吊顶是金属框架加扣板，抗震抗变形能力好得多，根本没这方面困扰！第二，承重问题我刚才说了，是硬指标！第三，波哥说了，这栋楼是标杆！做好了，是通达城建和我们所有人的金字招牌！做差了，也一样‘名声在外’！用便宜货糊弄，万一在验收前或者刚交付就出问题，丢的可不是罗明一个人的脸，是我们通达城建，是波哥，还有你齐总的脸！”就看你们要不要脸吧
最后一句“丢脸”像根针一样刺在张波心上。他脸色一沉。
“齐奇！”张波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赚钱不靠这一次！眼光放长远点！只要这次科教楼这个标杆立住了，后面教学楼、宿舍楼，赚钱的日子长着呢！你要是实在不放心，觉得投入太大，”他顿了顿，透着一丝冷意，“你手上通达那20%的股份，可以按原价出给我，我接！”齐奇再这么鼠目寸光、处处掣肘，这朋友和伙伴，不要也罢！
齐奇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一阵青一阵白，既有被当众驳斥的羞恼，更有被张波最后那句话震慑的惊愕和一丝慌乱。他干笑几声，强行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没…没那回事，波哥！咱们兄弟谁跟谁？我就是…就是感觉，咱们费心搭的戏台子，结果钱倒像是被那个泥腿子赚走了大头，心里有点不爽罢了…你说用集成吊顶，那就集成吊顶呗！我无所谓的！”妈的，张波来真的？股份可不能丢…先服个软。
“好了好了，咱们兄弟之间，哪来那么多矫情！”张波见好就收，缓和了语气，伸出右手用力拍了拍齐奇的肩膀，算是给个台阶下。他随即对施阳道：“施阳，吊顶就按你说的，用集成，铝扣板选好点的牌子。另外，你现在帮我个忙，等会儿直接去建材市场，按罗明开的单子，把锤子、凿子、铲子那些工具买齐了，下午务必送到中医大工地去！我得赶紧去趟三建那边，协调搅拌机、斗车那些设备进场，还有材料的事，耽搁不得。”罗明那边等着工具开干，不能耽误！施阳办事还算靠谱。
“好的，波哥！工具清单给我，我马上去办！”施阳松了口气，连忙应下。车子在一个岔路口停下，施阳接过张波递来的写着工具名称数量的纸条，下车打了个出租车直奔建材市场。
张波则载着依旧闷闷不乐的齐奇，朝着三建公司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内的气氛虽然缓和了些，但那股无形的裂痕和张力，已然存在。
而此刻，在中医大的工地上，罗明正带着许金平、许凯和罗亮，在巡楼，已经看完了一遍，来到天台顶部吹风。
寒风在天台顶呼啸，吹得人衣袂翻飞。站在五楼边缘俯瞰，整个工地的杂乱和这栋楼的体量尽收眼底，更显任务艰巨。
许金平裹紧了旧棉袄，忧心忡忡地再次提醒：“大明，这面积…确实有点吓人啊！光是涂料就一万六千方？还有返工的万把平内粉…光靠咱们几个，杯水车薪啊！得赶紧摇人（喊人）！”这工程量，没几十号人干不下来！
罗明双手叉腰，眉头紧锁，显然也在为这庞大的工程量头疼。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做出决断：
“姑爷你说得对！时间不等人！”他目光扫过楼下那片狼藉，“我看过了，一楼二楼有些地方的内粉勉强还能凑合，楼梯间的也马马虎虎，这些地方后续涂料找平能省点工。但大部分地方，都得返工重做！”
他转向许金平，语速快而清晰：“姑爷，摇人的事，就靠你了！你现在就去找电话打回去问问！”
“内粉这块，”罗明竖起手指，“要手艺好的大师傅！喊6个大工师傅，带3个手脚麻利的小工！大工工资开45块一天！小工20一天！包吃住！跟他们说清楚，活儿急，要求高，但钱到位！能干得了细活、吃得了苦的再来！”内粉是基础，返工更是精细活，必须找手艺过硬、信得过的老师傅！
“涂料这边，”他继续部署，“喊10个人，8个大工，两个小工，最好找那些两门手艺都会的，能粉墙也能刷涂料！工资40块一天，同样包吃住！”多面手效率高，工序衔接更顺畅！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认真听着的许凯和有些愣神的罗亮，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和展望：“你们放心，来的都是自家亲戚乡邻，我罗明绝对不会亏待大家！只要能齐心协力，把这个工程保质保量、按时按点地拿下来！咱们在三镇就算打响了头一炮！以后这种活，这种价钱的活，只会越来越多！局面打开了，大家挣钱的门路也就宽了！”
许金平一听这工钱，眼睛都亮了！45一天的大工价，在94年底的农村绝对是顶格了！他立刻拍胸脯：“好！大明！有你这句话，姑爷我保证把人给你摇来！都是知根知底、手上活儿漂亮的老把式！我这就去找电话！”说完，转身就急匆匆地朝楼下跑去，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罗明又看向许凯：“走吧，我们也下去吧，下午工具一到，你和亮子先负责接收清点。然后，挑几把趁手的锤子凿子。咱们下午，就从这最烂的四楼开始，砸墙！”他语气铿锵，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
“明白，大哥！”许凯应声，也转身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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