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芙蓉愣在原地，心头直打鼓，转头把刚才的对话一五一十告诉了陆白。
陆白眉头越皱越紧，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忽然，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人死后，魂魄若执念太深，怨气不散，便无法顺利转生。
这些人常会托梦给亲人，恳求留下尸身，千万别送去火化。
一旦焚化，魂无所依，从此漂泊无归，只能滞留人间，靠一点阳气维系残念。
而眼下这通电话……来的，真的是“人”吗？
他们只能沦为游荡四方的孤魂野鬼，接下来便是任由空气一点点将他们的形体侵蚀殆尽。
只有等到某个糊涂人愿意让他们寄身其中，他们的尸身才有可能真正被火化，得以解脱。
眼下郭芙蓉的男友，虽然已在她腹中种下了阴命之胎，
可在这孩子尚未顺利降生之前，他必须好好护住自己的尸体。
一旦尸身遭损，
他的魂魄便会彻底消散，前番种种算计也将付诸东流。
可若是让郭芙蓉亲自去火葬场找他，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约定午夜十二点，郭芙蓉果然一分不差地到了，半点不含糊。
陆白、李二狗和三牛三人则悄悄跟在她后头，
生怕这姑娘一个不留神便陷入险境，到时还能及时搭把手。
“你们跟着我干啥？我是去见男朋友的，你们也想凑热闹当灯泡？好歹都是大人了，这点分寸都没有吗？”
“你这话就说错了！我们还不是怕你出事？好心跟着照应一下，怎么反倒成了不懂规矩？你这张嘴真能把人气死！”
“要不是师傅常教导我们要积德行善，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才懒得管你的闲事！”
眼见她态度坚决，抵触明显，陆白也不再强求。
他转头对身后两个徒弟低声吩咐：
“咱们离远些，别打草惊蛇。
今晚务必要把那恶鬼揪出来，不能再让他祸害别人了。
这丫头，搞不好只是他众多受害者里的一个。”
“谁晓得他在背后已经埋了多少孽种？人鬼本就不该相扰，阴阳自有界限。
只要活着时没做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死后也能安安稳稳走轮回。”
“偏要走歪路邪道，靠阴术续命，借活人怀胎养魂——若是我今日放过了他，不仅对不起我这身本事，更愧对我祖上世代传下的规矩！”
陆白能在这一行立足多年，口碑尚佳，并非全凭手段高明，
而在于他始终恪守行规——该做的事绝不推诿，不该碰的绝不动手。
小白马火葬场，陆白早有耳闻。
那地方与寻常火葬场大不一样，
专收残缺不全的尸身：有被车撞得支离破碎的，有遭棍棒打死肢体不全的，还有水中浸泡多日、被鱼虾啃咬得面目全非的浮尸。
这些尸首多由慈善机构送来，大多无人认领。
而火葬场的厂长更是个精明人物，几乎每日进账七八万，
刨去场地租金和人工开销，净落五六万不在话下。
原因无他——焚烧一具残尸，慈善机构给出的酬金高达五六千，远超普通殡仪服务。
那些机构绝不能容忍残尸随意丢弃，否则不但影响市容，更会扰乱百姓安宁，甚至引发恐慌。
“师傅，既然这火葬场这么赚钱，咱为啥不自己开一家？你现在手里也不缺本钱。”
“产业多些，收入也宽裕。
万一以后驱邪算命这行混不下去，咱也有退路。”
李二狗这话一听就是没动脑子。
这种事情，陆白能没想过？
开火葬场，做阴间生意，首要一点便是命硬——生辰八字里绝不能缺水少火。
一旦五行失衡，还贸然踏入此行，轻则厄运缠身，重则短命夭折，连轮回的机会都不会有。
他有几个师兄偏偏不信命，非要一头扎进这行当里试试看，总觉得只要肯拼肯干，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毕竟老辈人常说一句话：人定胜天。
离白马火葬场还有一段距离时，陆白就已经闻到了一股焦糊味儿，像是什么东西在夜里被烧得正旺，仔细一嗅，那味道分明就是尸身焚烧时散发出来的。
火葬场上空不断冒出一缕缕青烟，盘旋上升，四周连个照明的灯都没有，整条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可郭芙蓉的身影早就没了踪影。
果然，为了早点见到她那个男人，她跑得跟脚下踩了风火轮似的，生怕慢一步，人又消失不见，接下来几个月又要断了联系，音信全无。
火葬场门口站着个男人，叼着烟，赤裸着上身，一边抽烟一边东张西望，那副模样活像个刚得手的小偷，紧张又鬼祟。
“我来了我来了！宝贝你看我多快，想死你了！”
郭芙蓉挺着大肚子一路小跑冲过去，走得急，身子晃得厉害，差点绊倒。
“慢点！叫你慢点听不懂是不是？摔坏了算谁的？让你带的鸡蛋炒米粉呢？带了没？”
男人说话口气生硬，带着命令的味道，听着就让人心里发堵。
可像郭芙蓉这样陷在感情里的女人，不但不觉得难受，反而暗自窃喜：他只对我凶，对别人从不这样，还不是因为心里有我？
“在这呢，我还特意给你加了两个蛋，怕你在这种地方上班累坏身子，吃不饱营养跟不上。”
话音刚落，她眼眶又红了：“最近……你是不是去找别人了？我发消息你不回，打电话你不接，搬了家也不告诉我一声……你说，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眼泪说来就来，根本止不住。
“瞎说什么呢！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最专一了，别整天疑神疑鬼，再这样我真动手了！”
男人皱眉呵斥完，语气才缓下来：“别说这些了，先进我办公室坐会儿。
我现在在这儿负责搬运尸体，一天能挣两三千。”
“等我攒够钱，就娶你进门。
最近太忙，顾不上回你消息，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容易吗？”
一听他是为将来成家拼命挣钱，郭芙蓉立马破涕为笑，心里甜滋滋的。
而陆白则悄悄尾随其后。
眼看两人进了大门，一个保安提着根木棍踱步出来，四下看了看，见没什么异常，便掏出一台老旧收音机，调到戏曲频道，跟着哼起了小调。
“这火葬场守门真是清闲，每天啥也不用干，坐着听听戏，一个月稳稳拿两三千，比外头好多活都强。
再说，谁敢来这儿偷东西？没人不怕晦气。”
可他哪里知道，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小日子里时，陆白早已带着两个徒弟翻墙潜入。
这位门卫太过天真——这地方值钱的东西多了去了。
比如焚化尸体后流出的油。
别小看那玩意儿，有些作坊巴不得高价收购。
味道经过简单处理后，和猪油、鸡油几乎没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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