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
啪……
陈鲁一巴掌狠狠甩在通判脸上。
至于他是不是皇帝亲自任命，兼具行政与监察职能，已经完全无须在乎。
只知片刻前焦灼心头方生起的丝丝喜悦，竟被他寥寥数语如一瓢冰冷寒水般无情浇灭。
看来终于轮到杭州府和自己，报应啊……
“何事如此惊慌？”
杨昌浚和胡瑞澜同时大声厉问。
众商贾皆面露惊惶，是不是洋鬼子在闹事？还是哪里又出现山贼匪患？
“大人。”陈鲁从惊愕中略缓过神，面色痛苦，哭丧着缓缓道来：
“‘软云居’，‘梦欢轩’，‘啸乐坊’等十家城中最大烟馆。”
“正烈焰焚天，烟民死伤无计其数啊……”
“什么？”杨昌浚腾地站起。
嘴角抽搐，脸上肥肉亦情不自禁跳动，眼中尽是迷茫和惊骇。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宵禁的大清街头，肆意纵火行凶……
杭州府房屋紧密皆木质，恐这次死人的数量数倍于余杭……
自己再不做点什么怕是明天就得抄家砍头……
其他众人更是万分惊恐，低头小声议论纷纷。
“你们听说嘛，余杭前几日无故消失百来人。”
“现在这大火，会不会跟那有关？”
“依我看，定有冤情，惹怒神灵降罪……”
“别说啦，静观其变。”
“快，快。”杨昌浚咆哮，丝毫不再顾及身旁坐着什么人。
“快组织官兵，速速灭火啊……”
“是。”胡瑞澜和陈鲁接过命令，慌不择路往外狂奔。
完全忘记和在座各位贿赂他的商人招呼一声。
恐一家老小，命不久矣……
“尔等即随我来。”陈鲁在衙署四处大叫。
“所有文武官员，兵士杂役，丫鬟嬷嬷。”
“若敢不去，斩立决。”
瞬时，长三百五十米宽二百米的知府衙署人去楼空，静谧无声。
只剩无数幽幽暗暗的煤油灯悬于走廊，偶尔传来一两声不知名的鸟在聒噪。
年久失修的清朝衙署，在火光冲天的映照下，更显破败和腐烂。
“夫人，喝口暖茶。”
黑暗角落，家明轻柔揭下木兰脸上的黑色面罩，递上精致牛皮水袋，喂至嘴边。
“嗯。”
“是不是累坏啦？”木兰倚靠在他怀中，听着砰砰砰极速的心跳声。
“可不。”家明露出坏笑，一把揽住她细腰，就要向上揉摸和亲嘴：
“来，给你夫君一些动力。”
“要死啊你，没个正经。”木兰一把抓住他的右手，却任由他吻下去。
鸳鸯戏水，琴瑟和鸣。
亦无以形容……
咳咳，咳咳……
正当二人沉浸其中，忘却天地之时，几声猛烈的咳嗽声突然响起。
“本郡主观赏得都有些疲累。”
尚香娇柔倩影从黑夜中渐渐出现，掀开面罩，露出一张沉鱼落雁却不屑一顾的美脸儿：
“你们两位倒是完事儿没有？”
木兰微笑不语，自顾小口品着安吉白茶。
“好啦好啦～”家明故作不耐烦，把一壶清朝奶茶送至她面前。
“郡主辛苦。”
“驸马爷我在此恭候多时。”
“没安好心。”郡主娇嗔，轻呷一口，大怒：
“咸的？”
“我呸！这也忒难喝了些。”
一旁子期一味地牛饮早已放凉的台州云雾茶，一边嘿嘿嘿憨笑不已。
“傻子～”
木兰重新蒙上面罩，温柔说道：
“我拉你上墙。”
“都休要耽搁，尽快完成任务，回家。”
“这可急煞我也。”
“明天是否会轮到我的绸缎庄啊？”
“各位，稍安勿躁。”杨昌浚虽已如坐针毡，但也唯有强装镇定：
“贾愚豸老板。”
“烟馆为你所开，就先行回去吧。”
“谢巡抚大人。”
贾姓商人面露谄媚如见亲爹般五体投地，叩拜完随后起身，贼眼狼脸，咬牙切齿：
“让老子知道是谁。”
“就是生意不做，也必用刀子解决此事，哼！”
说完作揖，转身离开宴厅。
寒风一紧，贾老板缩缩颈脖，望着漆黑如黛的衙署大院。
一阵非比寻常的感觉涌上心头。
但又说不上来。
先行到大门口再说，至少下人和马车还在候着。
猛行二三十步，至前院。
鸦雀无声，似乎能够听到三五里之外传来的大火哔剥之声，惨绝人寰的哭喊声，和求救声。
贾愚豸猛然抽动口鼻。
嗤嗤……
嗤嗤……
不好……
一阵隐约血腥味儿从黑暗的身后追赶上来。
似乎夹杂着女人的胭脂水粉香味。
贾愚豸终于忆起哪处不对。
宴厅门口守卫和丫鬟等似乎都消失不见……
一路上连个鬼影都未出现。
“莫非都已去帮自己扑火？”姓贾的自言自语，摇摇头紧紧衣领。
衙署大门就在前方十多米处。
挂有四个硕大红灯笼。
红得刺眼……
呃……呃……
一阵剧痛骤然涌上贾愚豸咽喉。
他想大声呼叫，更想回头看看身后有什么，但眨眼间，遍体麻木和痉挛控制住他。
眼前一黑，倒地不起。
“如你所愿，刀剑解决。”一个傲慢娇横的声音：
“呸～”
“郡主辛苦。”家明上前，随意收起尸体，执尚香手儿。
“接下来宴厅中。”
“郡主大可放飞自我，任意厮杀。”
风一阵接一阵，带来烟熏火燎肉类焦糊和令人飘飘欲仙的滋味儿。
“干脆利落动手。”夫人严肃交代：
“这烟雾有毒。”
“是。”
子期猛然推开杭州府宴厅红木门。
近三十人齐聚一堂，无不满面愁容，交头接耳，复又唉声叹气。
“尔……尔等何人？”
学政胡瑞澜悚然大叫，猛地起身，往后缩上三步。
众人见来着者竟是四位黑衣人，三位纤细苗条似女子，一人牛高马大赛猛兽，皆千分诧异，万分惊骇。
“啊……”
“这，这，何人？”
“莫，莫非余杭小，小白菜那事儿……”
巡抚杨昌浚脸色惨白，胸口似被千百淤泥堵塞，难以喘气和言语。
“快，快。”
“快……呼门口亲兵。”
“来人呐……快来人呐。”胡瑞澜疯狂吼叫。
“来人呐。”众食客亦慌忙嘶吠。
门口的夜色中，毫无动静……
“晚啦～”郡主娇滴滴中带着冲天怨气。
刚才那死鬼竟当自己不存在，与姐姐亲吻那么久……
杀……
“乖乖领死吧。”郡主大叫。
猛然拔出鱼肠宝剑，一脚蹬地，蓦地冲上前。
一个年轻的面孔从桌后抬头。
双目圆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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