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舱内,白炽灯的光线被调至最暗,只余下心率监测仪规律的“滴——滴——滴”声,在寂静中清晰得如同战鼓。
夜陵缓缓睁开眼,视野仍有些模糊,像是隔着一层被雨水打湿的玻璃。
她眨了眨眼,视线终于聚焦在床边那道蜷缩的身影上。
陆昭阳睡在折叠椅上,军靴未脱,作战服皱得像被海浪反复拍打过,肩头还搭着一条湿漉漉的战术外衣,显然是直接从任务现场赶回来的。
他的头歪向一侧,下巴抵在胸口,呼吸很轻,却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紧绷感。
她动了动手指,手腕上传来监测贴片的轻微黏感,而另一侧,掌心竟仍被一只滚烫的手牢牢覆着——是陆昭阳。
他的手掌贴在她脉搏点上,纹丝未动,仿佛只要她心跳一停,他就会立刻惊醒。
夜陵瞳孔微缩。
她记得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是陆昭阳说的:“可以倒了。”
她没倒。
可现在,她竟在他掌心里,安稳地活了过来。
她想抽手,动作极轻,像拆一枚未爆的雷。
可就在指尖刚离开他掌心的瞬间,那具看似沉睡的身体猛然一震。
“陵?”
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铁皮,带着刚醒的混沌,却精准地锁定了她。
他睁眼的瞬间,所有疲惫都被压进眼底,取而代之的是近乎本能的警觉与确认。
他盯着她的眼睛,像是在核对某项生死攸关的数据。
“你在吗?”他又问,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夜陵喉咙一紧,下意识想说“在执行任务”,可话到嘴边,却只吐出一个字:“嗯。”
陆昭阳这才缓缓松了口气,抬手抹了把脸,指节上全是压出的红痕。
他没再说话,只是重新将手覆上她的脉搏点,闭上眼,像在确认某种不可替代的频率。
就在这时,舱门轻响,小兰端着药盘进来,脚步放得极轻。
她看了眼病床上的夜陵,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转向旁边的护士,压低声音道:
“醒了。陆队昨晚又划了手臂,就为了看她心跳能不能跟着乱……方主任说再这样得强制隔离。”
夜陵指尖一颤。
划手臂?
她目光落在陆昭阳左手袖口,那里有一道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渍,被随意抹过,却未包扎。
她忽然想起昏迷前那些零碎的梦境——黑暗中,有低语,有温度,有谁一遍遍握着她的手,说着重复的话:
“我守得住。”
“别走。”
“夜陵,你在,我就在。”
她以为是系统残留的幻听,或是大脑缺氧的错觉。
可现在,她开始怀疑——那不是幻觉。
那是他。
门再次打开,方主任走了进来,白大褂整洁,眼神冷静如手术刀。
他在床边坐下,翻开评估档案,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如果陆队长在任务中牺牲,你会如何反应?”
病房瞬间安静。
夜陵面无表情,声音如冰面裂纹:“按预案接管指挥权,完成任务。”
她说得毫不犹豫,像是背诵过千百遍的作战条例。
可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心率监测仪发出一声尖锐的“嘀——”,曲线猛然飙升,从平稳的70直冲130,像被点燃的引信。
方主任不动声色,翻了一页档案,继续问:“可你在昏迷第三天,突然喊了‘别死’两个字——对象是谁?”
夜陵沉默。
她不记得自己说过这句话。
可她记得,那天夜里,她梦见自己站在一片燃烧的海面上,脚下是沉没的潜艇残骸,而陆昭阳站在火光尽头,向她伸出手。
她拼命游过去,却始终差一步。
她张了嘴,喊的,好像是……他的名字。
“系统幻听。”她终于开口,语气冷硬,“战斗记忆回溯,常见副作用。”
方主任合上档案,轻轻叹了口气。
“系统不会梦见他每晚握你手说‘我守得住’。”他站起身,目光如探针,“夜陵,你不是机器。你只是……太久没承认自己会痛。”
夜陵没说话。
她低头,看见自己左臂上那道刚结痂的伤疤——系统烙印褪去后留下的痕迹,像一道被火焰灼烧过的印记。
它不再发烫,却隐隐作痛,仿佛在提醒她:你活过,你被救过,你被人死死攥在掌心,不肯松开。
舱门再次开启,老吴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袋还滴着海水的海鲜,另一只手攥着一只粗麻编织的护腕。
“夜小姐!我来谢你!”他眼眶通红,声音粗哑,“我娃……我娃被你从海底捞上来,医生说再晚十分钟就没救了!”
夜陵想拒绝,可老吴不由分说把护腕塞进她手里:“我娃说,你胳膊上有道红印,像被火烧过。我编了个护腕,能压住邪气,保平安。”
她低头看那护腕,粗麻编织,针脚歪斜,却结实得像渔网。
她正要推回,目光却顿在内侧——
黑线歪歪扭扭地绣着一个字:
“妈”。
她指尖猛地一颤。
“孩子……”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没做噩梦?”
老吴眼眶一红,抹了把脸:“做了,可醒来就喊‘妈妈在’。你说神不神?他以前从不认生,可那天就抓着你袖子不放,说‘妈妈不怕黑,妈妈会回来’。”
夜陵怔住。
她从未被人叫过“妈妈”。
她不是谁的女儿,不是谁的妻子,甚至不觉得自己是个“人”——在成为“夜陵”之前,她只是组织编号07,一具会呼吸的武器。
可现在,有个孩子,在梦里认她为母。
她缓缓将护腕套上左臂,遮住了那道伤疤。
没有再摘下。
夜深。
医疗舱恢复寂静,只有监测仪的滴声依旧。
夜陵闭着眼,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可她的瞳孔在黑暗中缓缓睁开,映着舱顶微弱的夜视灯,泛着冷银色的光。
她轻轻拔掉监测贴片,动作轻得像一片落叶落地。
然后,她起身,赤脚踩在冰凉的金属地板上,悄无声息地推开门。
走廊空无一人。
她的夜视能力早已超越常人极限,能在完全黑暗中看清每一粒尘埃的轨迹。
她朝着舰体中部的军官舱走去。
目标明确。
陆昭阳的舱室。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去。
或许是想确认他还活着。
或许是想弄明白,为什么那个在梦里喊“别死”的人,会是她。
又或许——
她只是不想再做一个,只能被守护的人。
走廊尽头,舱门静立。
她站在门外,手指悬在门铃上方,却没有按下。
而是缓缓贴近门缝,屏息。
里面,传来极轻的金属摩擦声。
像刀刃,划过皮肤。
夜陵站在舱门外,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夜视视野里的一切都染上幽蓝冷光。
她看见门缝下透出的一线微光,听见那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金属刮擦声——像是刀锋在皮肤上试探,又像心跳被放慢一百倍的节奏。
她没再犹豫。
一脚踹开舱门,气流炸开的瞬间,她已闪身而入,动作快得连监控都只能捕捉到一道残影。
下一秒,陆昭阳手中那柄战术匕首腾空飞出,“哐”地钉入对面舱壁,刃身颤动不止。
“你是不是脑子坏了?”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像雷暴前的闷响,“用自残测信号?你当你是系统外挂?”
陆昭阳坐在床沿,左臂裸露,一道新鲜的浅痕正缓缓渗出血珠。
他没躲,也没辩解,只是抬眼看向她——那双总是盛着阳光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深得像塌陷的星空。
然后,他笑了。
笑得近乎释然,带着七天七夜未眠的疲惫与执拗。
“可它动了。”他举起手腕,那个与她体内主终端同步的“命运同调”副环正泛着微弱的金光,震颤未停,“你还在。”
夜陵呼吸一滞。
她当然知道那装置的设计原理:只有当绑定者生命体征出现波动,且情感共鸣值达到阈值时,才会触发反馈。
理论上,她昏迷期间,这玩意儿该是死寂一片。
可它响了。
不止一次。
她在系统日志里看过数据——每夜凌晨三点十七分,副环都会突兀震颤,持续三秒,恰好对应她脑波出现短暂复苏的节点。
而每一次,都是他在划伤自己。
“你疯了。”她咬牙,一拳砸向舱壁。
金属发出沉闷巨响,凹陷下去,拳面擦破的皮肤渗出血丝,她却感觉不到痛。
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团火,烧得她想毁掉什么,又怕毁掉眼前这个人。
“下次再试,我亲手把你关进禁闭室,上镣铐,封权限,让你连刀都摸不到。”她转身就走,声音冷得能结出霜来。
可就在她抬脚的刹那,背后传来脚步声。
没有攻击性,也没有阻拦动作,只有一双手,轻轻环住她的腰,力道收得极紧,却又小心翼翼,仿佛怀里的是易碎的幻觉。
“七天。”陆昭阳把脸埋在她肩后,声音哑得不成调,“我梦了三十六次你死在我怀里……一次比一次真。我不敢睡太久,怕醒不来,更怕你不在。”
夜陵僵在原地。
她不是没听过死亡威胁,不是没经历过离别。
可从来没有人,为了确认她还活着,愿意一遍遍割开自己的血肉。
她忽然抬手,反手扣住他还在流血的手腕。
指尖在空中一划,视网膜上弹出半透明系统界面——【命运同调·情感锚点激活】。
“警告:双向认证将开启痛觉缓冲共享,情绪波动增幅150%,不可逆。”
她没犹豫,指尖重重一点。
“确认。”
暗红色的脉冲波瞬间转为暖金色涟漪,沿着神经链路扩散。
系统提示浮现:【情感锚点完成双向认证——可在10米内共享痛觉缓冲,代价为双方情绪波动将相互放大。】
她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轻声道:“下次……别再用受伤来确认我还在。”
话音落下,舱内重归寂静。
唯有那枚副环,静静闪烁着温润的金光,像一颗终于找回节律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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