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叔的私人保险柜密码破解时，林晚正在书房里埋头画表。
桌上铺着张半米见方的绘图纸，铅笔在上面划出道道整齐的线条，纵横交错的格子像张细密的网。她手里捏着把尺子，时不时用橡皮擦掉重画，鼻尖沾着点铅灰也没察觉——这是她按照现代Excel表格的样式，画的财务分析表。
“还在弄这个？”沈廷洲推门进来时，手里拿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张泛黄的欠条，正是沈父当年写给林父的那张。
林晚头也没抬，铅笔尖在“可疑款项”那栏重重一点：“快好了。你看，这样分类是不是清楚多了？”
沈廷洲走过去，目光落在图纸上时，脚步猛地顿住。
表格被分成五大列，分别标着“日期”“金额”“付款方”“收款方”“关联项目”，每列下面又细分出小项，用不同颜色的铅笔标注——红色是海外账户流入，蓝色是项目资金流出，黑色则是查不到来源的“幽灵款项”。最右侧还用折线图画出了资金波动，几个突兀的峰值恰好对应着沈二叔伪造报表的时间点。
“这是……”他拿起图纸的一角，指尖划过那些规整的格子，眼神里满是惊讶。
他见过的财务报表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最多附带几张简单的柱状图，从没见过这样把数字拆解开，用格子框起来的样式。可偏偏就是这样看似“杂乱”的表格，一眼就能看出资金流向的规律，连最隐蔽的那笔巴拿马转账，都在折线图上露出了马脚。
“这叫财务分析表。”林晚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拿起铅笔指着其中一行，“你看这里，3月15号支付给‘诚信建材’的两百万，收款方实际控制人是沈二叔的表侄子，和海外公司的法人代表是同一个人。用这种表格一对比，立马就能看出来。”
沈廷洲的指尖在“诚信建材”那行停留了很久。之前查这笔款时，他盯着流水看了一下午都没发现异常，可在这张表里，付款方和收款方的关联像根红线，醒目得藏不住。
“你以前学过这个？”他问，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
“算是吧。”林晚含糊地应着，总不能说这是现代职场的基本功，“以前在工厂管台账，摸索出的笨办法。把数字按类别分进格子里，谁跟谁有关联，一眼就能瞅明白。”
她说着又拿起张纸，上面画着更复杂的表格，连沈二叔秘书的日常开销都列了进去：“你看这个，他每个月都会往一家咖啡馆转五千块，时间固定在周五下午，和海外账户的活跃时间完全吻合。我猜他是在那里用公用电话联系洗钱的人。”
沈廷洲看着那张连“咖啡钱”都不放过的表格，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以前他总觉得林晚的办法太“野”，不像正经查账的样子，现在才发现，这种看似“歪门邪道”的表格，比那些厚厚的财务报告有用多了。
“这个……能多画几张吗？”他突然说，语气里带着点不好意思，“把沈二叔近五年的资金往来都列进去，或许能找到更多关联。”
林晚愣了一下，随即笑得眼睛都弯了：“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她从桌下拖出个纸箱子，里面堆满了画好的表格，每张都标注着不同年份，边角用回形针别得整整齐齐。沈廷洲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格子，突然想起昨晚她在书房熬夜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你通宵做的？”他问，声音有点沉。
“反正也睡不着。”林晚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拿起张2019年的表格，“你看这年的资金波动，和城西项目的招标时间高度重合，说明他那时候就开始打项目的主意了。”
沈廷洲没说话，只是拿起张表格仔细看着。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纸上，把林晚的铅笔字迹照得格外清晰，连涂改的痕迹都透着认真。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以前确实小看了她。这个总说自己“没读过多少书”的女孩，有着最敏锐的直觉和最踏实的韧劲，用她自己的方式，把一团乱麻的线索理得清清楚楚。
“这个表格……叫什么来着？”他拿起笔，在表格右上角画了个小小的格子，像在模仿她的样式。
“财务分析表啊。”
“我是说这种……画格子的办法。”沈廷洲的指尖划过纵横的线条，“有没有更简单的名字？”
林晚想了想，突然灵机一动：“叫‘格子账’怎么样？把数字关进格子里，让它们跑不了。”
“格子账。”沈廷洲低声重复了一遍，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好名字。”
他拿起一张空白绘图纸，学着林晚的样子画起格子。可他常年握钢笔的手没那么灵活，线条歪歪扭扭的，比起林晚的表格，更像个小孩子的涂鸦。
林晚看得直发笑，伸手抢过他手里的尺子：“还是我来吧，你负责念数据。”
沈廷洲也不逞强，拿起账本念起日期和金额。林晚的铅笔在纸上飞快地滑动，格子里很快填满了数字。阳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把铅笔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根看不见的线，悄悄把两个原本不相干的人连在了一起。
“对了，”林晚突然想起什么，“法务部说，按这个表格里的关联线索，明天就能申请冻结沈二叔所有的海外账户。”
沈廷洲看着表格里那些醒目的红蓝色线条，突然觉得无比踏实。他放下账本，看着林晚低头画格子的侧脸，眼底的寒意彻底融化，只剩下满满的暖意。
或许有时候，打破常规的“歪门邪道”，反而能照亮最隐蔽的角落。就像眼前这张看似简单的“格子账”，不仅理清了混乱的资金，也让他看清了，原来身边一直有个愿意陪他“胡闹”的人。
窗外的蝉鸣渐渐响了起来，夏天的风带着热意吹进书房，掀起表格的边角。沈廷洲伸手按住纸张，指尖不小心碰到林晚的手背，两人都没躲开，只是相视一笑，眼底的默契像表格里的数字，藏不住也不必藏。
这场仗，他们快要打赢了。而这份特别的“格子账”，会成为最好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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