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夫崖下的深潭,重归“平静”。那点自潭底深渊亮起的温暖金光,如同定海神针,牢牢镇住了翻涌的“墨色”,将弥漫的归寂气息压制、净化。空气中那令人灵魂冻结的恶意与虚无感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带着生机暖意的安宁。
阿忠瘫坐在地,靠着冰冷的岩石,剧烈喘息,脸上却带着难以置信的、混杂着疲惫与狂喜的神情。“造化玉牒……真的是造化玉牒碎片的力量!祖辈寻找了无数岁月的东西……竟然一直就在这最危险的‘眼’底下自我封印,以自身生机,抗衡着归寂……”他看向李薇,眼神复杂,“你那朋友……他指引我们来此,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解决危机,更是为了……让这被埋没的‘生机’,重见天日!”
李薇没有回答,她依旧沉浸在脑海中那幅短暂却清晰的画面里——林静坐在古老织机前,指尖缠绕金色丝线,那坚定而温柔的眼神,那句“接下来……该我了。”的无声宣告。
林静没有死?!
非但没死,她似乎……继承了某种与这“造化玉牒”碎片同源的力量?或者说,她林家守护的血脉,本就与这“生机之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在那个江南老宅里,正在以自己的方式,参与到这场关乎存亡的博弈中?
这一切,难道也在陈默的计算之内吗?
他将林静从昆仑“虚镜”的吞噬中送出,并非仅仅是为了保全她的性命,更是为了……埋下这步关乎“生机”的暗棋?
李薇感到一阵心悸。陈默在那看似绝对的“归一”状态下,其布局之深远,思虑之缜密,已然超出了她作为“记录员”的常规理解范畴。他仿佛在以自身为枢纽,连接、调动着所有可能的力量,共同编织一张对抗终极虚无的大网。
危机暂时解除,但后续的麻烦接踵而至。伶仃镇渔民离奇死亡的事件需要给外界一个交代,那口依旧散发着微弱金光的深潭更需要长期、妥善的看守,以防“墨潮”再次反扑,或者被其他不轨之徒觊觎。
阿忠强撑着站起来,与闻讯赶来的当地几位气息沉凝、显然是岭南一脉“镇运者”的老人接上了头。他们看到潭底金光时的激动与肃穆,不亚于阿忠。显然,这“造化玉牒”碎片的重现,对他们而言,意义非凡。
经过紧急磋商,他们决定对外宣称在望夫崖下发现了一种罕见的放射性矿物(足以解释渔民死亡和生物异常),并迅速由“上面”派来的“专家”(自然是他们的人)接管,设立禁区,进行“长期研究和无害化处理”。以此为由,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封锁此地,暗中则轮班值守,借助那碎片散发出的生机之力,反向滋养、加固此地的地脉封印。
处理完这些琐事,天色已近黄昏。残阳如血,将珠江口的海面染得一片凄艳。
李薇、杨振邦和阿忠站在码头,准备踏上归程。上海那边的“归寂之眼”虽然暂时被陈默残留的力量压制,但隐患犹在,需要阿忠回去主持大局。而李薇,心中则牵挂着林静那惊鸿一瞥的画面,以及陈默那依旧渺茫的下落。
“岭南这边,有老伙计们看着,暂时无碍。”阿忠看着恢复了些许生机的海面,语气依旧沉重,“但这‘造化玉牒’碎片现世,动静不小。瞒得过普通人,瞒不过那些一直盯着这片土地的眼睛。接下来,恐怕不会太平静了。”
他看向李薇,意味深长:“女娃娃,你身上缠的‘线’太多,太乱。回上海后,万事小心。你那朋友留下的摊子不小,盯着的人,也不会少。”
李薇默默点头。她明白,陈默的商业帝国看似因祸得福,迅猛发展,但也必然成为各方势力关注的焦点。那些“猎犬”背后的饲主,新的“观察者”,甚至可能包括一些被“造化玉牒”气息吸引而来的、未知的存在,都会将目光投向那里。
回程的火车上,气氛比来时更加沉闷。阿忠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调息,恢复损耗的元气。杨振邦则一如既往地警惕着四周。
李薇靠窗坐着,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南国景色,脑海中不断梳理着自重生事件以来,尤其是陈默“归一”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陈默对抗“彼岸”与寂灭,可以看作是为了守护现有纪元的存在。
“镇运者”一脉守护地脉,梳理气运,是为了维持这片土地的基本盘稳定。
林静(可能)继承的“生机”之力,似乎代表着一种修复与新生。
而她自己这个“记录员”,则像是穿梭其中的信使与粘合剂,负责观察、记录、连接。
这些力量,看似目标不同,手段各异,但在对抗那终极的“归寂”与维护“存在”这个大方向上,却隐隐构成了一种松散的同盟。
然而,敌人呢?
“观测者”残党、恶意资本猎犬、被惊动的古老存在、以及那周期性的“墨潮”和更深层的“归寂”本身……敌人不仅强大,而且形态各异,来自不同维度,动机不明。
这更像是一场发生在多个层面、多条战线上的、没有明确宣战的战争。
而她,以及她所联系着的这些人,就是这场战争中最前沿的、或许也是最后的……防线。
火车在一个小站临时停车,站台上嘈杂的人声将李薇从沉思中拉回。她无意中望向窗外,目光扫过站台对面一列停靠的、同样破旧的绿皮火车。
就在那列火车的一扇窗户后,她看到了一个……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是那个在昆仑山口,与陈默镜像激战,最后被陈默一击湮灭的——疤脸男子?!
他……没死?!
不,不对!
李薇瞬间否定了自己的判断。虽然面容、身材、甚至眉宇间那股凶戾之气都极其相似,但细看之下,又有细微差别。这个“疤脸男”看起来更年轻一些,眼神中的残忍更加直接和……原始,少了几分那个被湮灭者身上隐约带着的、被“观测者”力量侵蚀改造后的非人感。
是兄弟?克隆体?还是……某种基于同一“模板”的量产型工具?
似乎是察觉到了李薇的注视,那个“疤脸男”也猛地转过头,猩红的目光穿透两层车窗玻璃,精准地锁定了李薇!他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充满恶意的笑容,抬起手,对着李薇,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然后,他所在的那列火车,汽笛长鸣,缓缓启动,向着与李薇他们相反的方向驶去,很快消失在了视野中。
李薇的心脏猛地一沉。
猎犬……不止一批!而且,变得更加……猖獗和具有攻击性了!
数日后,他们终于回到了上海。这座东方魔都,依旧以它惊人的速度发展和变化着,仿佛之前的种种惊险,都只是隐藏在繁华表象下的微不足道的涟漪。
阿忠直接回了城隍庙下的石室,他要重新加固上海的“眼”,并尝试与岭南那边建立更稳定的联系。杨振邦则再次隐入了市井,负责外围的警戒和情报收集。
李薇没有直接去找阿杰,而是先回到了那家小旅馆。她需要时间消化岭南之行的信息,更需要……尝试联系林静。
她坐在窗边,闭上眼,集中精神,尝试着像在数据海中连接“存在印记”那样,去感应、去呼唤脑海中那个坐在织机前的林静影像。她将自己在岭南的所见所闻,尤其是那“造化玉牒”碎片金光带来的温暖与希望,化作一道纯粹的信息流,向着那冥冥中的感应方向,传递过去。
起初,石沉大海。
但李薇没有放弃,她一遍又一遍地尝试,如同在无边的黑暗中,固执地敲击着一扇可能存在的门。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精神即将耗尽,意识开始模糊之际——
一道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带着织机梭子穿梭般韵律的意念,如同春风拂过水面,轻轻回应了她!
没有具体的语言,只有一幅画面,一段感受:
画面中,依旧是那个江南老宅的院子,林静的脸色似乎红润了一些,她手中的金色丝线更加凝实,正在织机上一寸寸地,编织着一幅复杂而玄奥的、仿佛蕴含着山川地脉走势的……锦缎?那锦缎上,隐约可见上海、岭南等地的轮廓光影闪烁。
感受则是一种坚定的、无需言语的承诺与……告别。
仿佛在说:我知道,我在做,勿念,前路珍重。
联系,戛然而止。
李薇缓缓睁开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确认了林静安然无恙,并且找到了她的道路。这让她心中的一块大石,稍稍落地。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夕阳的余晖为林立(开始出现)的脚手架和熙攘的人流镀上了一层金色。
陈默生死未卜,但布局深远。
林静劫后余生,承继薪火。
阿忠等“镇运者”默默守护地脉。
而她,这个来自异世的“记录员”,则成为了连接这一切的节点。
这场跨越了重生、资本、时空、规则的“逆流”,还远未到结束的时候。
就在李薇准备离开窗边,开始下一步行动时,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楼下街角一个卖茶叶蛋的流动小摊。
摊主是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中年妇女,正低头擦拭着锅灶。
然而,在李薇的“记录员”感知中,那个妇女周身,却笼罩着一层极其淡薄、却与之前江边驳船船工、以及所有“观测者”体系力量都截然不同的、更加飘渺难测的……“观察”性能量场!
这能量场并非冰冷,也非恶意,更像是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记录”!
仿佛有一个更加超然、更加古老的“记录者”,也悄然降临了这片土地,正以它的方式,观察、记录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李薇的背脊,瞬间窜起一股寒意。
这场棋局,似乎又来了新的……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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