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那跨越虚实的最后警告,如同冰锥刺入骨髓,久久冻结在古寺死寂的空气中。**“在我……彻底改变之前……”** 这句话里蕴含的不祥与急迫,远比任何直接的威胁更让人心悸。那白色的、充满毁灭气息的火焰,那冰冷非人的眼神,都与李薇记忆中那个挣扎求存、重情重义的陈默相去甚远。
他正在被什么力量侵蚀?同化?还是……在主动拥抱某种他不得不选择的力量?
“昆仑……‘虚镜’……”李薇喃喃重复着陈默给出的下一个坐标,这个词在她作为“记录员”的知识库中有着模糊的记载,指向昆仑山脉深处一个比“归墟”更加神秘、几乎只存在于禁忌传说中的区域。据说那里是时空的褶皱,是现实与虚幻的边界。
没有时间犹豫了。陈默在挣扎,母亲在燃烧自己,而“彼岸”的阴影无处不在。
她和杨振邦不敢在这诡异的古寺久留,趁着夜色未深,凭借所剩不多的补给和腕式仪器上大致的方向指引,朝着昆仑山脉的方向再次踏上逃亡与追寻之路。
一路上,气氛沉重。戈壁的荒凉逐渐被起伏的山峦取代,空气变得稀薄寒冷。李薇不断尝试分析陈默状态变化的可能原因,是“彼岸”的侵蚀?是虚空环境的污染?还是他体内“种子”在绝境下的某种……失控性进化?
而那个被陈默一击湮灭的疤脸男子,他手腕上那个镶嵌暗红晶体的护腕,以及最后逃逸的红色流光,都表明“观测者”残党(或者说“彼岸”的猎犬)依旧活跃,并且拥有着类似“钥匙”的武装。未来的路上,这样的敌人绝不会少。
几天后,他们艰难地进入了昆仑山脉的支脉。这里人迹罕至,景色壮丽却危机四伏。暴风雪、缺氧、复杂的冰川地貌,以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仿佛被无形力场扭曲的区域,都让他们的前行举步维艰。
按照陈默给出的模糊方向和仪器上偶尔捕捉到的异常能量读数,他们最终抵达了一个位于巨大冰斗下方的、被万年冰川覆盖的山谷入口。山谷深处,弥漫着一种肉眼可见的、如同海市蜃楼般扭曲波动的光晕,那便是“虚镜”区域的边缘。
然而,还没等他们靠近,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就顺着凛冽的山风扑面而来!
两人立刻警觉,借助冰蚀柱和岩石隐藏身形,小心翼翼地向前摸去。
山谷入口处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冷气!
雪地上,横七竖八地倒伏着十几具尸体!这些尸体穿着各异,有现代化的登山服,有本地牧民的皮袄,甚至还有几个穿着类似古代炼气士的宽袍!他们的死状极其惨烈,仿佛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瞬间撕碎或碾压,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雪地,凝固成暗红色的冰晶。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尸体……正在以一种缓慢但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不是腐烂,而是如同被橡皮擦擦去的铅笔痕迹,血肉、骨骼、衣物都在逐渐变得透明、淡化,最终融入那片扭曲的光晕之中,仿佛被“虚镜”吞噬!
而在这些正在消失的尸体中间,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穿着厚重防寒服、戴着护目镜、看不清面容,但身形挺拔,手中握着一把不断滴落粘稠黑色液体的奇异骨刃的男人。他周身散发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阴冷而危险的气息。
另一个,则让李薇的瞳孔骤然收缩——是林静!
她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略显单薄的白色衣裙,站在冰天雪地中却似乎毫无所觉。她的脸色苍白,眼神空洞,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精致人偶。她的手中,捧着一个不断旋转的、由暗色能量构成的复杂罗盘,罗盘的指针正死死地指向山谷深处那片扭曲的光晕。
林静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上海吗?看她那副样子,明显不正常!是被控制了?还是……
握骨刃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靠近,猛地转过头,护目镜下的目光如同毒蛇般锁定李薇和杨振邦藏身的方向。
“还有两只小老鼠。”他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自己滚出来,还是我请你们出来?”
暴露了!
李薇和杨振邦对视一眼,知道无法再隐藏。他们缓缓从岩石后走出。
“你们是谁?这些人……是你们杀的?”李薇冷静地问道,目光却紧紧盯着状态异常的林静。
“清理垃圾而已。”骨刃男嗤笑一声,用骨刃随意指了指地上正在消失的尸体,“总有些不知死活的蝼蚁,妄图窥探‘神’的领域。至于我们?”他看了一眼林静,语气带着一丝古怪的恭敬,“我们是‘引路者’,奉‘主’之命,为‘钥匙’开启通往‘虚镜’核心的道路。”
引路者?主?钥匙?
李薇瞬间明白了!林静就是他们口中的“钥匙”!她身上一定有什么特质,或者被植入了什么,能够安全通过“虚镜”外围的恐怖力场!而那个“主”,极有可能就是“彼岸”,或者其麾下的高级爪牙!
“放开她!”杨振邦怒吼道,他虽然不清楚具体缘由,但林静是陈默在乎的人,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利用。
骨刃男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放开?她是自愿的!为了拯救她那个即将堕入深渊的心上人,为了换取家族的一线生机,她自愿成为‘钥匙’,奉献自己!多么感人啊!”
自愿?李薇心中一震。她看向林静空洞的眼神,那里面确实没有挣扎,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是了,周世昌倒台,林家必然受到波及,走投无路之下,“彼岸”的势力趁虚而入,用陈默的安危和林家的存续作为筹码,控制了林静!
就在骨刃男说话间,林静手中的暗色罗盘旋转速度陡然加快,指针爆发出刺目的黑光!她抬起空洞的眼睛,望向山谷深处的扭曲光晕,脚步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前迈去!
“时间到了。”骨刃男舔了舔骨刃上的黑色液体,狞笑着看向李薇和杨振邦,“至于你们……就成为‘虚镜’苏醒前的最后一点祭品吧!”
他身影一晃,带着一股腥风,手中的骨刃如同毒蛇出洞,直刺杨振邦的咽喉!速度之快,远超常人!
杨振邦虽惊不乱,老水手的狠劲爆发,侧身闪避的同时,手中的多功能铁锹狠狠砸向对方手腕!
“铛!”
金属交击声刺耳!杨振邦只觉一股巨力传来,铁锹脱手飞出,虎口崩裂!他踉跄后退,心中骇然,这骨刃男的力量大得不可思议!
李薇趁机举枪射击!
“砰!砰!”
子弹呼啸而出,但骨刃男的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竟将子弹尽数避开!他反手一挥,一道粘稠的黑色能量如同鞭子般抽向李薇!
李薇一个狼狈的翻滚躲开,原先站立的地面被黑色能量腐蚀出一个大坑!
实力差距悬殊!
而另一边,林静已经走到了那片扭曲光晕的边缘,她的身体开始变得模糊,仿佛要与光晕融为一体!
眼看林静即将被“虚镜”吞噬,杨振邦被骨刃男完全压制,李薇自己也险象环生!
绝望之际,李薇猛地想起了陈默的提示——“情感……记忆……连接”!
林静是因为情感(对陈默的担忧,对家族的责任)而被控制,那么,能否用更强烈、更纯粹的情感将她唤醒?!
她不再攻击骨刃男,而是朝着林静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
“林静!醒一醒!陈默没有堕入深渊!他在战斗!他在为了所有人战斗!他需要你清醒过来!他不想看到你这样!”
她的话语在山谷中回荡,夹杂着战斗的轰鸣和风雪之声。
一开始,林静毫无反应。
但当她喊出“陈默需要你”时,林静那空洞的眼神,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她向前迈进的脚步,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
有用!
李薇继续呼喊,诉说着陈默的重生,他的奋斗,他对林静小心翼翼的守护,他在归墟的决绝,在虚空中与母亲共同的挣扎……她将自己所知关于陈默的一切,化作最真挚的情感炮弹,轰向林静被封锁的心灵!
骨刃男察觉到了异常,攻势更加疯狂,试图阻止李薇:“闭嘴!”
杨振邦拼着受伤,死死缠住他,为李薇争取那宝贵的时间。
终于——
一滴晶莹的眼泪,从林静空洞的眼角滑落,瞬间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冻结成冰。
她手中那急速旋转的暗色罗盘,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嚓”声,指针疯狂乱转!
她猛地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李薇,那双原本空洞的眸子里,重新燃起了微弱却真实的、混杂着痛苦、震惊、担忧和一丝苏醒后决然的火焰!
“我……我……”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沙哑。
然而,就在林静意识苏醒,与体内控制力量激烈对抗的瞬间——
山谷深处,那片巨大的扭曲光晕,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钥匙”反噬和情感风暴激怒,猛地剧烈震荡起来!
光晕中心,一道横跨天地的、巨大无比的、仿佛由冰晶和黑暗共同构成的……“镜面”,缓缓地、带着碾碎一切的威严,浮现而出!
“虚镜”……被强制惊醒了!
巨大的“虚镜”映照出山谷中的一切,但镜中的景象却并非现实的倒影——镜中的李薇周身缠绕着数据流,镜中的杨振邦脚踏幽灵船,镜中的骨刃男则是一团蠕动的黑色血肉怪物!而镜中的林静……她的心口位置,镶嵌着一枚正在搏动的、与疤脸男子护腕上相似的暗红色晶体!那晶体延伸出无数细小的红色丝线,如同血管般遍布她的全身!
“虚镜”映照的,是本质?!林静体内,早已被埋下了“彼岸”的烙印?!
与此同时,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到极致的吸力,从“虚镜”中爆发出来,笼罩了整个山谷!
首当其冲的,正是站在最前方、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林静!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扯向那巨大的镜面!
李薇和杨振邦也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拖拽他们!
骨刃男狂笑着,似乎对这变故毫不意外:“哈哈哈!‘钥匙’反噬,‘虚镜’暴动!你们谁也别想逃!都将成为‘主’降临此地的基石!”
就在林静即将被吸入“虚镜”的刹那,她猛地回头,看向李薇,用尽最后的力量,将那出现裂纹的暗色罗盘,狠狠掷向李薇!同时,一道混合着她苏醒意志与某种牺牲决然的意念,传入李薇脑海:
“拿好!去找……我爷爷……林家祖地……有……对抗‘祂’的……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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