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飞和大伟挤上了一辆破旧的公交车。
车上人很多，汗味混着劣质香水的味道。
两个人站在后门位置，抓着扶手。
谢飞盯着车窗外飞掠而过的街景，脑子里却在快速转动。
夜总会那边的情况很复杂。
南哥肯定不会轻易放人。
而且姐姐在那里待了这么久，说不定已经……
他用力甩甩头，不让自己往那个方向想。
“你有计划吗？”大伟压低声音问。
“还没。”谢飞坦白说，“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大伟咬咬嘴唇，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憋了回去。
车子颠簸着开了一个多小时。
到站时，谢飞差点被挤下去。
他们下了车，走进一条繁华的商业街。
这里和城中村完全是两个世界。
店铺鳞次栉比，霓虹灯招牌晃眼。
虽然才下午，但已经有小姐站在店门口招揽生意。
大伟看得眼睛都直了。
“别看了。”谢飞拽他一把，“走这边。”
他们拐进一条支路。
走了大概五分钟，前面出现一栋五层楼的建筑。
外墙贴满玻璃，反射着刺目的阳光。
门口立着两个保安，穿着黑西装，戴墨镜。
招牌上写着“金色年华夜总会”几个大字。
就是这里。
谢飞停下脚步，深吸口气。
“真要进去？”大伟声音有点发抖。
“不然呢？”谢飞反问，“在外面站着能救人？”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朝门口走去。
保安伸手拦住他。
“干什么的？”
“找人。”谢飞说，“我姐在这里上班。”
保安打量他几眼，冷笑。
“找人？下午不营业，晚上七点再来。”
谢飞皱眉。
“我就想见见我姐，不会待太久。”
“滚。”保安不耐烦地挥手，“没听懂吗？下午不接客。”
谢飞还想说什么，保安已经把他推开。
力气很大。
谢飞踉跄后退几步。
大伟赶紧扶住他。
“操，什么态度。”大伟骂了句。
保安眼神一厉，朝这边走来。
“你说什么？”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谢飞拉住大伟，摇摇头。
“走吧。”
他带着大伟退到对面街角。
找了家奶茶店坐下。
两个人都没点饮料，就这么干坐着。
谢飞盯着对面的夜总会，眼睛一眨不眨。
“怎么办？”大伟问，“等到晚上？”
谢飞没回答。
他在想别的办法。
硬闯肯定不行。
要是惊动了南哥，事情会更麻烦。
得智取。
他掏出手机，翻出姐姐的号码。
拨过去。
响了好几声，才被接通。
“喂？”姐姐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是我。”谢飞说，“我在夜总会对面，想见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你来这里干什么？”姐姐的声音突然拔高，“我不是让你别过来吗？”
“我担心你。”谢飞说，“你在里面还好吗？”
“好着呢。”姐姐语气生硬，“你赶紧走，别在这里晃悠。”
“我不走。”谢飞咬牙说，“你出来见我一面，就一面。”
“你疯了？”姐姐声音压得很低，“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方，赶紧滚。”
说完就挂了电话。
谢飞握着手机，手背青筋暴起。
大伟看他脸色不好，小心翼翼地问：“你姐怎么说？”
“她让我走。”谢飞冷笑，“但我偏不走。”
他盯着夜总会的玻璃门。
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我有办法了。”
大伟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你等着。”谢飞站起来，“我去去就回。”
他走出奶茶店，在附近转了一圈。
找到一家便利店，买了包烟和一瓶矿泉水。
然后回到夜总会门口。
保安看到他又来了，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还来？找打是不是？”
谢飞没理他，直接掏出烟。
抽出一根递过去。
“哥，抽烟。”
保安愣了下，没接。
“少来这套，我不吃你这套。”
“别这么凶嘛。”谢飞笑着说，“我就是想见见我姐，真的没别的意思。”
他把烟塞进保安手里，又拿出矿泉水。
“天这么热，喝点水。”
保安看看手里的烟，又看看谢飞。
表情松动了些。
“你姐叫什么名字？”
“谢琳。”谢飞说，“在这里当服务员。”
保安皱眉想了想。
“没听过。”
“她是新来的。”谢飞赶紧补充，“可能你不认识。要不你帮我问问？我真的有急事。”
保安犹豫了。
拿着烟看了半天。
最后叹口气。
“行吧，你等着。”
他转身走进夜总会。
谢飞站在门口，心跳加速。
手心全是汗。
大概过了五分钟，保安出来了。
身后跟着一个女人。
谢飞看清她的脸，心里一沉。
是姐姐。
但跟他记忆里的样子差太多了。
姐姐脸色苍白，眼圈发黑。
身上穿着暴露的红裙子，浓妆艳抹。
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虚弱。
“你怎么还在这？”姐姐走出来，压低声音吼他，“我不是让你走吗？”
谢飞张张嘴，半天说不出话。
他从来没见过姐姐这个样子。
记忆里的姐姐总是笑眯眯的，干净又温柔。
现在这个人，陌生得让他心疼。
“姐……”他声音发抖，“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姐姐别过脸，不看他。
“关你什么事？”
“你欠了多少钱？”谢飞问，“我帮你还。”
姐姐冷笑。
“你拿什么还？你一个月工资才三千块，我欠了二十万。”
谢飞心里咯噔一下。
二十万？
怎么会欠这么多？
“南哥逼你的？”他问。
姐姐脸色一变。
“你怎么知道南哥？”
“我听说的。”谢飞说，“他是不是威胁你了？你告诉我，我去找他。”
“你疯了？”姐姐一把抓住他胳膊，“你知道南哥是什么人吗？你去找他，那是送死。”
谢飞死死盯着她。
“那你打算怎么办？一辈子待在这里？”
姐姐松开手，眼神黯淡下来。
“没办法。”她轻声说，“我没办法。”
谢飞胸口像压了块石头。
呼吸都困难。
他看着姐姐憔悴的脸，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事。
那时候爸妈吵架，姐姐总是护着他。
把他拉进房间，讲故事给他听。
告诉他别怕，有她在。
现在轮到他保护姐姐了。
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有钱。”谢飞突然说。
姐姐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什么钱？”
“我手里有笔钱。”谢飞说，“能帮你还债。”
姐姐眼里闪过希冀，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你骗我的吧？你哪来那么多钱？”
“是真的。”谢飞说，“但我得先确认南哥会不会放你走。”
姐姐咬咬嘴唇。
“他不会放的。”她小声说，“就算还了钱，他也不会放。”
谢飞心里一沉。
“为什么？”
姐姐没回答。
只是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
谢飞突然明白了什么。
一股怒火从心底窜起来。
“他碰你了？”
姐姐浑身一颤。
“你别管。”她声音哽咽，“我求你了，别管我，你走吧。”
谢飞深吸口气，努力压下怒火。
“我不会走的。”他说，“你等我，我一定把你救出来。”
姐姐抬起头，眼眶红了。
“你拿什么救？你什么都没有。”
“我有。”谢飞握紧拳头，“我现在有了。”
他转身就走。
姐姐在身后喊他，但他没回头。
回到奶茶店，大伟看他脸色不对。
“怎么了？”
“没事。”谢飞坐下来，掏出手机。
他要给王哥打电话。
现在只有王哥能帮他。
虽然不知道王哥到底是什么人，但至少王哥认识南哥。
说不定能帮他说上话。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通。
“小谢？”王哥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怎么了？”
“王哥。”谢飞深吸口气，“我需要你帮个忙。”
“哦？”王哥笑了，“说说看。”
“我姐在南哥那里。”谢飞说，“我想把她赎出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王哥笑出声。
“你姐？谢琳？”
谢飞心里一惊。
王哥怎么知道姐姐的名字？
“你认识我姐？”
“认识啊。”王哥语气玩味，“不止认识，我还挺了解她的。”
谢飞握着手机的手在发抖。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王哥说，“就是觉得有意思。你不是来找姐姐的吗？怎么又去找我了？”
谢飞脑子里警铃大作。
这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王哥，你……”
“先别急着问。”王哥打断他，“我问你，货处理好了吗？”
谢飞愣住。
“什么货？”
“别装了。”王哥声音冷下来，“我让你藏的那批货，你是不是已经转移了？”
谢飞后背瞬间冒出冷汗。
王哥怎么知道？
难道一直在盯着他？
“我……”他声音发干，“我只是换了个地方藏起来。”
“哦。”王哥笑了，“藏哪了？”
谢飞没回答。
他突然觉得整件事情都不对劲。
王哥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而且语气这么奇怪？
“小谢啊。”王哥叹口气，“你让我很为难。”
“什么意思？”
“你姐姐的事，我本来可以帮你。”王哥说，“但你现在让我很不信任你。”
谢飞握紧手机。
“你到底想说什么？”
“很简单。”王哥声音变冷，“把货还给我，我帮你救你姐。”
谢飞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
王哥根本不是想帮他。
是想利用他。
“如果我不还呢？”谢飞问。
“那你姐姐……”王哥拖长音调，“就不是欠二十万那么简单了。”
谢飞浑身血液都凉了。
“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王哥笑着说，“是交易。你还我货，我救你姐，很公平对吧？”
谢飞死死咬着牙。
手指关节都发白了。
“给我时间考虑。”
“行。”王哥说，“我等你消息。但别让我等太久，南哥那边可不是好惹的。”
说完就挂了电话。
谢飞盯着手机屏幕，脑子里一片混乱。
王哥、南哥、姐姐……
这些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王哥知道姐姐在南哥那里？
为什么王哥要用姐姐威胁他？
这一切都像一张网。
把他牢牢困在中间。
“喂。”大伟推推他，“你没事吧？脸色好差。”
谢飞抬起头。
眼神冰冷得吓人。
“没事。”
他站起来，朝外面走去。
大伟赶紧跟上。
“去哪？”
“回去。”谢飞说，“我要重新想办法。”
谢飞回到出租屋时，天已经黑了。
他站在门口，盯着那扇破旧的铁门，手握着钥匙却迟迟没有插进锁孔。
脑子里反复播放着王哥那句话——“你姐姐的事，不是欠二十万那么简单了。”
什么意思？
姐姐到底在南哥那里遭遇了什么？
大伟在旁边搓着手，“飞哥，咱进去说？外面冷。”
谢飞这才回过神，打开门。
屋里一片漆黑。
他摸索着按下开关，昏黄的灯光照亮了这个不到二十平的狭小空间。床、桌子、一个塑料柜，就是全部家当。
大伟关上门，压低声音，“飞哥，王哥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谢飞没答，走到床边坐下，点了根烟。
烟雾在空气里慢慢扩散。
他闭上眼，脑子却像高速运转的机器。
王哥认识姐姐。
不止认识，还“挺了解”。
这说明什么？
说明王哥早就知道姐姐的事。
也许……早就知道他来东莞的目的。
那王哥为什么要他藏货？
为什么又突然威胁他？
“草。”谢飞猛地睁开眼，狠狠吸了口烟。
大伟被他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我被耍了。”谢飞把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力道大得几乎把烟灰缸砸裂，“从一开始就被耍了。”
大伟愣住，“啥意思？”
“王哥根本不是随便找我帮忙。”谢飞眼神冰冷，“他就是冲着我姐来的。”
“为啥啊？”大伟更迷糊了，“你姐跟他什么关系？”
谢飞没回答。
他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脚步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飞哥，你别吓我。”大伟咽了口唾沫，“我感觉这事越来越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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