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骨下的肌肤温热,能感受到他喉结极轻微的滚动。他就这样垂眸看着我,任由那颇具冒犯意味的扇子停留在他的颌下,眼神里的深邃几乎要将人吸进去。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日低沉了些许,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沙哑,不仅不恼,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物事:“苏娘子这出‘佳人邀约’,唱念做打,倒是别具一格。只是……这结局,似乎与寻常话本不同?”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我依旧抵在他下颌的扇子。
我心中冷哼,面上笑容却不变,手腕稳稳地举着扇子,反唇相讥:“阮公子不请自来,隔门窥探,这行事作风,似乎也与君子之道有悖?” 我刻意咬重了“窥探”二字。
他闻言,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如同春溪淌过卵石,悦耳却带着莫测的深度。“郁只是途经此处,听闻院内似有仙音,一时好奇,驻足片刻罢了。未曾想……”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我持扇的手上,语气带着明显的调侃,“竟有幸得遇苏娘子亲自‘开门迎客’,还附赠如此……别致的见面礼。”
“途经?”我挑眉,明显不信,“阮公子这途经的路,未免也太巧了些,直通我家院门。” 我稍稍收回了几分扇子的力道,但并未完全撤开,依旧维持着那个略带压迫的姿态,“至于这见面礼,阮公子若不喜欢,下次记得敲门。”
“敲门?”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眸中光华流转,“若是敲门,岂非错过了苏娘子这般灵动鲜活、迥异于常的‘风姿’?” 他刻意放缓了“风姿”二字,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玩味。
我被他这话噎了一下,脸上有些挂不住,终于将扇子彻底收了回来,“哗啦”一声利落合拢,握在手中。“阮公子今日前来,总不会真是为了看我这不成体统的‘风姿’吧?”
见我收起扇子,他仿佛有些遗憾似的,抬手轻轻抚过刚才被扇骨触碰过的下颌,动作优雅,眼神却依旧牢牢锁着我:“若我说是呢?”
我:“……”
他见我被堵得说不出话,脸上的笑意更深,终于稍稍正了神色,道:“玩笑而已。今日前来,一是昨日重逢仓促,未来得及细问苏娘子近况;二来……”他目光扫过我的院子,语气随意自然,“听闻贾姨不在,想着苏娘子或需人作伴,便冒昧前来叨扰。不想,竟撞见苏娘子如此……雅兴。”
他说得冠冕堂皇,我却半个字都不信。细问近况?他派来监视我的人怕是连我每天吃几碗饭都清楚!作伴?更是无稽之谈!
但我懒得戳穿他,只是顺着他的话,也换上了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有劳阮公子挂心。我近来一切安好,读书习字,骑马散心,自得其乐,不劳公子费心‘作伴’。” 我将“作伴”二字咬得略重。
他仿佛没听出我的弦外之音,目光落在我手中的折扇上,饶有兴致地问:“苏娘子这扇子,似乎玩得极好。方才那一招‘扇挑……’,不知师承何处?郁竟从未见过。”
我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无师自通,胡乱比划罢了,登不得大雅之堂,自是入不了阮公子的眼。”
“哦?”他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探究,“苏娘子总是这般……出人意表。”
我们两人站在门口,你来我往,言语间机锋暗藏。他试图探究我行为背后的深意,我则四两拨千斤,将他的试探一一挡回。看似平静的对话下,是两种不同心绪与意志的无声交锋。
最终,他还是抬步,自然而然地跨进了院门,仿佛他才是此间主人一般。“苏娘子方才那出戏,结局究竟如何?郁甚是好奇,不知可否有幸……观其全貌?”
我看着他那张笑得温良无害、却分明写着“我看穿你了”的脸,知道今日这“戏”是演不下去了,这“客”也是赶不走了。
无奈之余,心底却又隐隐升起一丝棋逢对手的微妙感觉。
也罢。
既然送上门来了,那就……再会一会这位“知音”吧。
我将合拢的折扇在掌心轻轻敲了敲,侧身让开道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带着几分认命般的调侃:
“阮公子既然戏瘾这么大,不如……进来喝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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