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晖院的书房内,烛火通明。阮郁面前摊开着东南漕运的卷宗和几封密信,指尖在舆图上缓缓移动,勾勒着钱塘与建康之间隐秘的利益链条。林尚书,荣亲王……这条线上的鱼儿,似乎比预想的还要肥硕,但也更狡猾。年节前必须理清头绪,年后南下,方能精准发力。
“公子。”玄墨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低声禀报,“钱塘那边,今日苏娘子去了孤山后身的寂觉庵,停留约一个时辰。午后依旧练习马术,进展颇快。此外,并无异动。”
阮郁目光未离卷宗,只淡淡“嗯”了一声。苏小小去尼姑庵?这倒有些出乎意料。是真心向佛,还是……又在琢磨什么出人意料的想法?他发现自己竟有些期待她下一步会做什么。这种不受控的、新鲜的感觉,在他规划严密的人生里并不多见。
他正欲吩咐玄墨再加派两个稳妥的人手,务必确保她安全,同时更细致地留意她与哪些人接触,尤其是那个行事跳脱的小白鞋。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父亲身边长随恭敬的声音:“公子,相爷请您过去一趟。”
阮郁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旋即恢复平静。他放下手中的笔,对玄墨道:“知道了,你先下去。”
阮遥的书房比清晖院更为肃穆,空气里弥漫着陈年墨香和一种无形的威压。
“父亲。”阮郁躬身行礼。
阮遥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并未抬头,手中拿着一份奏折,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郁儿,近来似乎对钱塘的风物,格外上心?”
阮郁心中凛然,知道父亲意有所指。他面上不动声色,恭敬回道:“钱塘乃东南漕运关键,儿子不敢懈怠,正在梳理案卷,为年后南下做准备。”
阮遥终于抬起眼,目光如古井深潭,看不出情绪:“公务自然要紧。不过,听闻你派往钱塘的人,似乎过于关注些……细枝末节了?”
阮郁沉默。他知道父亲在府中乃至朝中的耳目有多灵通,自己派人盯着西泠小院的事,定然瞒不过他。
阮遥放下奏折,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低沉了几分:“一个无足轻重的民女,值得你耗费如此心神?郁儿,莫要忘了你的身份,还有你身上担着的干系。谢家那边,婚事已定,无可更改。你与其将精力浪费在不该看的人身上,不如想想,如何与你那位未来的妻子,维持起码的体面。镇北将军府的态度,对我们阮家,很重要。”
话已点到这个份上,阮郁知道,自己不能再有任何明显的动作了。
他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冷意,语气温顺:“父亲教训的是,是儿子考虑不周。儿子即刻将人手撤回,专注漕运案与……与谢家小姐的关系。”
阮遥看了他片刻,似乎满意于他的顺从,挥了挥手:“去吧。年节将至,诸事繁杂,分清主次。”
“是,儿子告退。”
回到清晖院,阮郁立刻对等候的玄墨下令:“将派去钱塘的人都撤回来。年后南下之前,不必再额外关注西泠小院。”
玄墨略显诧异,但并未多问,躬身领命:“是。”
书房内重归寂静。阮郁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积存的残雪,脸上没什么表情。
撤掉眼线,他并不如何焦虑。在他看来,苏小小就像一幅已经映入心底的画卷,细节或许暂时模糊,但神韵已存。她跑不了,也飞不走。迟早,她会是他阮郁的人。现在暂时收回目光,不过是权宜之计,为了应对父亲,也为了更重要的棋局。
他的思绪很快回到了漕运案上,回到了如何利用林婉儿父女与荣亲王的牵连,如何在阮谢两家的联姻中为阮家谋取最大利益上。苏小小,是他规划中一个特别的存在,但绝非全部。他有太多正事要做,有更大的棋盘需要落子。
至于年后去钱塘……他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势在必得的弧度。
到时候,再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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