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似是下了霜,早上推窗时,一股清冽干净的气流就涌了进来,带着枯草和泥土被冻过的特殊气味,吸一口,从鼻子到胸口都像是被洗过一遍,连日窝在屋里的那点滞闷一扫而空。
天色是那种水洗过的淡蓝,日光薄薄的,没什么暖意,却亮得晃眼。西湖水瞧着比平日更沉静,远处的孤山罩着一层浅淡的雾气,像个还没睡醒的美人。
“贾姨,我出去走走,去孤山!”我一边系上那件半旧的藕荷色斗篷,一边朝灶披间喊。心里有种莫名的雀跃,像是被这好天气勾出了顽童心性。
“路上仔细些,石头滑!”贾姨追出来,往我手里塞了个还烫手的烤红薯。
揣着红薯,袖子里揣着我的洞箫,我便出了门。西泠桥头的霜还没化尽,踩上去沙沙响。路上行人不多,偶尔有几个挑着担子的货郎,呵出的白气老长。
上了孤山,寻了处视野开阔又背风的山坡。四下无人,只有几只不怕冷的山雀在光秃秃的枝桠间跳来跳去。我先是拿出洞箫,吹了一曲。许是心境开阔,箫声也不复往日的幽咽,清越得很,在这寂静的山间传得老远,惊起了一群寒鸦。
吹得尽了兴,胸中那股子畅快劲儿还没散。我收了箫,看着眼前空阔的湖山,忽然就生出了几分豪气,或者说,是傻气。我想跳舞。不是云娘子教的那种步步生莲的舞,就是想胡乱转几个圈,把心里那点高兴劲儿都抖落出来。
我张开手臂,学着记忆中小白鞋那不管不顾的样子,踮起脚,试着转了个圈。斗篷扬起来,带起一阵冷风。第二个圈还没转完,脚下一滑——昨日霜冻,今晨日头一照,石头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几乎看不见的冰凌子!
“哎呀!”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我只觉重心猛地一空,整个人结结实实地向后坐了下去。
“砰!”
一声闷响。屁股先是传来一阵钝痛,随即是更清晰的、与冰冷坚硬地面撞击后的酸麻,直冲天灵盖。我疼得龇牙咧嘴,半晌没缓过气来,眼泪花子都冒出来了。
好一会儿,我才揉着屁股,龇牙咧嘴地爬起来。幸好没人看见,不然这“钱塘才女”摔个四仰八叉的样子,怕是又要成新的谈资了。自己想想也觉得好笑,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真是……乐极生悲。
下山的路上,每一步都牵扯着臀部的肌肉,提醒着我刚才那鲁莽的一摔。走到山脚下,瞧见那个熟悉的扛着草靶子的小贩,上面插满了红艳艳、亮晶晶的糖葫芦。糖壳在薄日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我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屁股,心道,受了这般“重伤”,合该犒劳一下自己。
“老伯,来一串糖葫芦。”
“好嘞!小娘子拿好!”
接过那串沉甸甸、红彤彤的糖葫芦,咬下最顶上那颗。冰凉脆硬的糖壳在嘴里“咔嚓”碎裂,紧接着是山里红酸溜溜的汁水,激得人一哆嗦,却又忍不住再去咬第二口。酸与甜在口中交织,倒是把屁股上的疼冲淡了不少。
一手举着糖葫芦,一手下意识地揉着后腰,慢悠悠地往西泠小院走。阳光把影子拉得老长,虽然摔了一跤,但心里那份因清新空气和自由呼喊而带来的快活,并没减少多少。甚至觉得,这带着点疼和酸爽的归途,比来时更多了几分……真实的趣味。
回到小院,贾姨见我举着糖葫芦、走路姿势还有些别扭,忙问怎么了。我不好意思地说在山上滑了一跤。她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忙去翻找药油。
我坐在窗边,小口小口地吃着剩下的糖葫芦,看着窗外。嗯,虽然屁股遭了罪,但这半日,总算没白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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