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阶梯漫长而陡峭，仿佛没有尽头。每一级台阶都像是在消耗凯拉最后一点生命力。背后的艾莉虽然不重，但对于同样虚弱不堪的凯拉来说，这份重量几乎要将她的脊梁压断。背后的烧伤、肋骨的钝痛、肌肉的酸软、还有那深入骨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她的意志。
她只能机械地向上攀爬，依靠着多年训练出的坚韧神经硬撑。昏暗的应急灯在头顶投下摇曳的光影，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更添几分诡异和孤独。
怀中的老旧扫描仪屏幕散发着稳定的绿色微光，那个指向出口的箭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是她唯一的慰藉和动力。屏幕上偶尔还会闪过一些断断续续的文字和看不懂的符号，提醒着她这个意外获得的工具可能蕴藏着远超指引方向的价值。
【…上行高度：+87米…环境气压微降…】
【…检测到微弱的地表辐射信号…类型：未知…】
【…局部地图加载中…（损坏）…】
不知爬了多久，就在凯拉感觉双腿如同灌铅，快要支撑不住时，阶梯终于到了尽头。
前方是一扇同样老旧的圆形气密门，但比下面那扇小一些。门上没有复杂的控制面板，只有一个手动旋转阀和一个极小的、已经黯淡无光的观察窗。
扫描仪屏幕上的箭头直指这扇门，旁边显示：【…出口…外部环境：未知…警告：可能危险…】
凯拉小心翼翼地将艾莉放下，让她靠在墙边，自己则凑到观察窗前，试图向外看去。但外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她侧耳倾听，门外只有呼啸的风声，没有机械运转声，也没有怪物的嘶吼。
暂时安全？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冰冷的旋转阀，用尽全身力气开始转动。
阀门出奇地沉重，并且锈蚀严重，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凯拉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几乎将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
嘎吱……嘎吱……
阀门一点点被拧动。
终于，伴随着一声漏气的嘶响，阀门拧到了底。凯拉用力一推，气密门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
瞬间，一股熟悉而又令人作呕的气味涌了进来——混合着辐射尘、臭氧和焦糊味的废土空气！同时涌入的还有昏暗的光线和呼啸的风声！
是地表！她们真的回到地表了！
凯拉心中一阵激动，但她立刻压制住情绪，保持警惕。她将门再推开一些，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观察。
外面似乎是一个隐蔽在山体裂缝中的小型平台，平台边缘堆积着大量的碎石和废弃物，很好地遮蔽了入口。时间似乎是这个世界的“黄昏”，紫红色的天空依旧压抑，但光线比地下好了太多。
她快速扫视四周，没有发现 immediate 的威胁。扫描仪屏幕上的雷达界面也只显示她和艾莉两个光点。
暂时安全！
她松了口气，退回门内，将艾莉再次背起，然后艰难地挤出了出口。
重新站在地表，感受着虽然污浊却自由流动的空气，看着广阔却荒芜的天空，凯拉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地下那段短暂却极度压抑的逃亡，仿佛过去了很久。
她将艾莉轻轻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后面，确保她处于隐蔽处，然后自己才瘫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起来，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必须尽快处理伤势，补充能量，并且搞清楚现在的位置和情况。
她首先检查了一下艾莉的状态。依旧昏迷，但呼吸和脉搏还算平稳，额头有些发烫，可能是伤口感染或者能力使用过度的后遗症。她太阳穴上的紫色晶体依旧暗淡。
凯拉自己也是又渴又饿。水壶在暗河里早就丢了。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扫过这片小小的平台，希望能找到一点冷凝水或者可食用的……什么东西。
一无所获。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怀中的扫描仪上。也许……这东西能帮上忙？
她拿起扫描仪，开始笨拙地摆弄起来。屏幕上的界面很原始，主要是那个雷达界面和一个不断滚动着乱码和部分可读信息的数据流窗口。
她尝试着按动侧面的几个按钮。
嘀。
按下一个按钮后，雷达界面缩小到屏幕一角，主界面变成了一个简单的菜单，虽然文字依旧破碎，但结合图标，她能勉强认出几个选项：
【环境分析】、【结构扫描】、【数据库（损坏）】、【能量探测】、【通讯（失效）】。
环境分析！
她选择了这个选项。
屏幕闪烁了一下，出现了一系列滚动的数据和简单的图标。
【环境温度：7.2c】
【辐射水平：中等（不建议长期暴露）】
【大气成分：氮氧比例异常，检测到多种未知惰性气体及能量残留微粒（高浓度），建议佩戴过滤装置】
【水源分析：无可用水源】
【可食用有机物：无】
果然……一片荒芜。连水都找不到。
她有些失望，又点开了【能量探测】。
屏幕瞬间变成了一个类似光谱分析的界面，各种颜色的线条在不断跳动。大部分区域都是低能量的背景辐射，但在某个方向，显示有一个微弱的、断断续续的绿色能量信号，与扫描仪自身的能量源和艾莉身上那紫色晶体的能量特征都不同。
绿色能量？是白痕部落的那种绿晶吗？还是别的什么？
这个信号很弱，距离可能很远，但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她又尝试点开【数据库】，屏幕却显示【严重损坏，无法访问】。倒是旁边有一个【日志碎片】的子选项可以点开。
里面是几十条残缺不全的日志记录，时间戳混乱，文字难以完全识别，但结合她能理解的部分，拼凑出了一些令人心惊的碎片信息：
【…守望者基地第七前哨报告…‘源井’能量读数再次异常飙升…】
【…观察到‘钢铁掠食者’（？）活动频率增加…它们似乎在建造…】
【…通讯中断…无法联系‘圣地’…我们被孤立了…】
【…决定启动最终预案…封存设施…人员通过三号通道撤离…愿星辰指引…】
【…警告…检测到大规模空间扭曲…是…‘它们’…来了吗…】
日志到此戛然而止。
凯拉的心沉了下去。这个遗迹被称为“守望者基地前哨”，似乎是一个更古老文明（守望者？）的设施，用来监视所谓的“源井”。他们似乎也遭遇了灰衣人（钢铁掠食者？）的威胁，并且最后因为某种更可怕的空间扭曲（裂隙？）而被迫放弃撤离。
这个世界的复杂和危险程度，远超她的想象。
她注意到日志里再次提到了“圣地”。白痕部落想去圣地，这些“守望者”似乎也曾和圣地有联系。圣地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就在她沉思时，扫描仪的【能量探测】界面突然发出了轻微的嘀嘀声！
只见那个代表绿色能量的信号突然增强了一些，并且开始移动！正在朝着她们的大致方向过来！
不是固定的能量源！是移动的！是什么？幸存的守望者？白痕部落的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凯拉瞬间警惕起来，立刻关闭了扫描仪的屏幕亮光，小心地移动到平台边缘，利用碎石作为掩护，望向信号传来的方向。
远处的废土上，风沙弥漫，能见度不高。
几分钟后，几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地平线上，正在艰难地跋涉着。
随着距离拉近，凯拉看清了那些身影——他们穿着破烂的兽皮衣服，脸上涂着早已花掉的白色油彩，互相搀扶着，步履蹒跚，正是白痕部落的幸存者！
领头那个身材高大、背着长弓的身影，正是鹰眼！他身边是互相搀扶的石语者和另外两个战士，后面还跟着几个妇女和孩子，每个人看起来都疲惫不堪，伤痕累累，人数比之前少了很多，显然在之前的逃亡和虫潮中损失惨重。
他们还活着！
凯拉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庆幸，也有沉重。
她注意到，石语者手中那根木杖顶端的绿晶，正散发着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光芒。原来扫描仪探测到的绿色能量信号来自于此！
她犹豫了一下，是否要立刻现身。扫描仪是她的意外收获，蕴含的信息可能至关重要，她不确定是否应该立刻暴露。
但看着那些在废土上艰难求生的幸存者，看着昏迷不醒的艾莉，想到自己同样弹尽粮绝、伤痕累累的状态……
孤狼，在这个世界是活不下去的。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她站起身，朝着正在艰难行进的部落幸存者们挥了挥手。
远处的鹰眼第一时间发现了她，他猛地停下脚步，举起长弓，警惕地望过来。待看清是凯拉时，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放下了弓箭，朝着身后的人大声喊着什么。
部落幸存者们也看到了凯拉，纷纷发出惊呼，加快脚步向她所在的方向赶来。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平台下方。
“外来的战士！你还活着！太好了！”鹰眼仰着头，声音沙哑却充满激动，“我们还以为……”
石语者在战士的搀扶下，抬起头，苍老的脸上也满是欣慰和惊讶：“星辰庇佑……你竟然找到了‘守望者’的古老出口……还救回了这个孩子……”他的目光落在凯拉身后昏迷的艾莉身上。
“先知，鹰眼。”凯拉点了点头，言简意赅，“我们运气好。你们怎么样？”
“损失了很多人……‘潜地者’……还有‘铁鸦’的追击……”鹰眼的眼神黯淡下去，痛苦地摇了摇头，“但我们甩掉它们了。现在……无处可去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凯拉，看向这个一次又一次创造奇迹的外来者，眼神中带着劫后余生的迷茫，以及一丝下意识的依赖。
凯拉感受着怀中扫描仪冰冷的触感，又看了看这些幸存者和昏迷的艾莉。
她指了指身后的出口：“下面有个临时避难所，虽然废弃了，但暂时安全，可以休整。我们先下去，再从长计议。”
现在，她不再是孤身一人。她有了需要保护的幸存者，有了一个可能蕴含秘密的工具。
希望虽然渺茫，但火种未灭。
重返废土，旅程继续。而这一次，她手中的筹码，似乎多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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