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复行行,沈山河重复着不变的行程,继续展开他的生活画卷。
远处,连绵的山峦像一条沉睡的巨龙,蜿蜒在天地之间。山峦在晨光中逐渐清晰,山上的树木郁郁葱葱,那一片翠绿仿佛要流淌下来。稀疏的农舍点缀其间,屋顶的青瓦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烟囱里正袅袅升起炊烟,那炊烟如同一条轻柔的白丝带,在空中缓缓飘荡,渐渐融入了湛蓝的天空。
沿着一条蜿蜒曲折的土路缓缓前行,脚下的土地松软而厚实。路边的野草上挂满了露珠,每走一步,草叶上的露珠就会打湿裤脚,带来丝丝凉意。不知名的野花星星点点地散落在草丛中,五颜六色的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迷离的光芒,仿佛是大自然洒下的一串珍珠。
田野是这片土地最具活力的景观。大片大片的紫云英延伸到远方,绿油油的一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如同一片绿色的海洋涌起层层波浪,为这片田野增添了无限的生机。田埂上,几个农民扛着农具,不紧不慢地走着,他们的身影在阳光的投影下显得格外高大。他们的脸上洋溢着质朴而满足的笑容,仿佛这片土地就是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财富。
村子里的生活是一首宁静的田园诗。农舍的墙壁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墙角的几株瓜藤顺着墙壁攀爬,结出了一个个饱满的瓜果,悬在半空,与青瓦青墙相互映衬,构成了一幅自然而和谐的画卷。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位老人正围坐在一起,用方言谈论着村里的琐事,时而发出爽朗的笑声,那笑声在静谧的村子里回荡,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谁家的狗见了生人,冲出来跟在沈山河身后狂吠,一会儿又引来好几条,有狗主人吆喝着赶紧过来驱散。
其实遇到狗时,你不用去管他,自顾自的照样走着就行,它们叫唤一阵,提醒一下有生人到了就会索然无味的慢慢消停。但凡你显露出了担心害怕或有驱赶攻击的苗头,便会激长它们的兴趣,越发亢奋甚至被你激发凶性。但城里的狗不同,它们被束缚久了,天性得不到释放,一旦出来,就是个定时炸弹,不知会什么时候发疯。
被狗叫吸引的村民的眼光投向挑着木工家什的沈山河,其中一户正在建房的工地上跑出来一位大叔赶到他面前,打量了一下他挑子里的木工用具。掏出包烟,撕开盖子,一手执烟在前,一手随后虚托,递到沈山河面前:
“师傅,抽根烟。”
“谢谢大叔,我不抽烟。”
沈山河回了。
“师傅是木匠吧,我正好修房子要人,跟我来吧。”
大叔说着,伸手要去接沈山河肩上的担子。
“你请好人了吧。”
沈山河后退一步让开了。他听到了工地上斧劈刀凿的声音,知道有师傅在做了,手艺人出外做事,最好不要半路插手抢活。
“我日子定得紧,急着完工,师傅帮个忙。那边师傅我去说。”
大叔一边说一边扯着沈山河的担子就往家领。
沈山河只好随着去了,到得近前,故意加了声量推脱道:
“别这样,别这样,你这里已有这么多高师在场,哪有我吃饭的地方,快放手,快放手。”
然后驻足不再往前。
“帮帮忙,帮帮忙。”
主家一边说一边冲旁边那位正挂着曲尺手拿墨笔的六十来岁的老师傅喊道:
“罗师傅,不好意思,日子太紧了,加个人做快点,可以吧。这是沈师傅,你们一起共个事,怎么样?”
“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那个姓罗的师傅古井无波的淡淡道。
“老板你放手,我说了不做,你这么扯着也没用。”
沈山河大声坚持着。
“帮个忙撒,工钱跟他们一样,不会少你一分,每天的烟酒也规规矩矩有,罗师傅他们也是好相处的。”
老板依旧不放。
“不是烟酒工钱的事,咱们都是吃手艺饭的,我得尊重人家罗师傅,不能坏了规矩。”
我把话挑明了。
“老板叫做就做吧。哪有那么多规矩。”
罗师傅依旧不咸不淡。
“我还是算了……”
沈山河依旧坚持。
“即然老板这么看得你起,还拿么子架子,我们师傅都是一喊就到。”
旁边有人插话了。
心中咯噔了一下,沈山河知道糟了,自己好像被抢上山寨的大家小姐,你越不脱衣人家越兴奋,心里指不定在琢磨着要怎么给你撕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刀。沈山河也是有脾气的,这种场面虽还没经历过,但常在河边走,总会碰到臭鱼烂虾,从离开家门那一天起,就注定会有这一关。
“那行,就从今天下午开始,罗师傅你来安排。”
沈山河淡淡说道,随即放下了肩上的挑子。
“好好,你先歇歇,熟悉一下。”
主家边说边拿出一烟来撒了一圈又去给沈山河拿了一包烟。
沈山河接过烟,先给了主家一根,然后走到罗师傅面前,左手拿烟盒,右手顺出一枝,捏着烟的下部,想着他的年纪,横着递到罗师傅眼前,道一声:
“罗师傅,抽烟。”
心里想着: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且先敬你一回。”
“嗯,好。”
罗师傅放下墨笔随手接过。
随后沈山河按先近后远的顺序依次敬了过去,不过这些烟都是竖着递过去的。最后剩下的揣进兜里,说一声:
“我不抽烟,没带火,就不给大家点了,以后大家多多关照。”
然后左手前在手后,拱手于胸行了个拱手礼,便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了。
木工行业虽然都源自于鲁班祖师爷,但随着年深日久,分地域、按特色,分化出许多派系来。如什么京派,苏派,晋派,川派等等。更复杂的是依传承人分派系,就好像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万万一样。那根本就没法统计,总之,最多往上数个五代不是同一个人就基本是不同派系,因为再往上就记不住了,寻不出了。
罗师傅闲暇之余便也有意无意的和沈山河聊过这些渊源。罗师傅往上倒了四代,倒到清乾隆年间宝庆府地界就断了。沈山河则一直往上倒,倒到朱洪武血洗湖南,祖师爷从江西移民而来传承至今。共同的渊源肯定是有的,但两人最多也就倒腾到这了,显然是没谈到一家去。
沈山河半路加入自然是不会多事的,所以也不去打听罗师傅的安排,更不会抢着去做掌墨师傅。掌墨师傅,就相当于总工程师。一任工作流程,规格尺寸皆掌于其手。
从聊天中得知,罗师傅就是隔壁村的,另两个是他的徒弟。大的跟五年了,小的三年。
吃过了午饭,沈山河正式上手,因为开工不久,当前的任务是完成各种柱子,接下来会是梁,梁和柱子结合排成扇,然后一扇一扇立起联接起来就构成了房屋的整体框架,相当于砖瓦房的立柱穿梁。所以以前木屋的大小木工师傅习惯的说“几柱几扇”。比如最普遍的“五柱四扇”,“五柱”就是宽,站在屋前,竖着数进去,一排五根木柱子,专用语叫一扇。“四扇”则是横着排过去,四个“五柱”就是四扇。而房间竖着进去是以最中间和前后两头的柱子为界做壁面分为两间,横着则以每一扇为壁分成三间,整体构成堂屋及左右厢房,一般中间堂屋要大于厢房。
柱子和梁的选材很重要,重要部位的梁、柱甚至还有专门的选材要求和流程,即所谓的“栋梁之才”便源于此,比如前文中提到的“上梁”的讲究。
柱子要粗要直、要长要匀,是建房中最难弄的,难就难在柱子上要承接横的直的大的小的各种梁从中穿过。梁有宽窄大小主次,甚至有的地方有的梁要对穿,有的半穿,有的一半对穿一半半穿,最要命的是这些孔还基本都是集中在同一高度,又还必须留出足够的余量保证柱子的坚固。穿过去的梁有的又要在柱子上加栓子栓住要开栓孔,有的柱子还要开槽,这就是古木建筑的榫卯结构,而且还是简单的。那些亭台楼阁上的飞檐斗拱什么的,繁杂程度不亚于造原子弹。
好在这些都是掌墨的罗师傅头疼的事,沈山河只需要做做粗坯加工,斧子劈一劈,刨子刨一刨。或者是在罗师傅做好墨之后,依照记号该去的去掉,该凿孔的凿孔。该歇就歇,该做就做,让人挑不出啥毛病来。
尤其在手艺上,开始罗师傅的两个徒弟觉得他小,还喑中要比一比,可是明显的无论从速度上,从尺寸的把握上还是平整度,都被沈山河无情的碾压。总之经过沈山河过完刨的木料摸上去光滑圆润如处子肌肤般舒爽,而那两个学徒的摸上去则显粗涩不畅,没有比较不知道,一旦放到一起,高下立判,偶尔来凑热闹的外行都看得出来。
渐渐的,罗师傅师徒三也收敛了起来,不再像开始一样“沈师傅,你把这个劈一下。”“沈师傅,你把那个刨好。”罗师傅开始甚至把沈山河当成自己的徒弟,“来,小沈,帮我拉一下墨线。”“来,小沈,递个锤子过来。”……连他那两个徒弟最开始都曾张口叫过“小沈”。
沈山河对这些都只是一笑而过,他也不图那些个虚的,又不伤筋动骨,应了他们又何妨。只是,人性,是最难琢磨的东西,有光明伟岸、豁然大度的,也有辎铢必较、心胸狭窄的。有的人,天生卑贱,他总喜欢低着头看人,他会把别人的谦让当软弱,总想着踩上一脚看看,就像踩一个泡泡一样,看着它有自己脚下“啵”一声炸开就觉得神清气爽,于是又继续抬头望天,低头看人,直到有一天“啪”一脚下去踩到钉子上。
这世界上,除了父母,谁会惯着谁?再羸弱的人,一旦触及到了那个点,也会如炸弹被触发引信一般爆发。
一日“小沈,你来看看,你这个孔是怎么开的。”罗师傅责怪中带点兴奋的声音传入沈山河耳中。
“师父,怎么啦?”
两个徒弟赶紧凑了过去。
沈山河也走了过去,
“罗师傅,是哪里不对吗?”
“这里明明是对半孔,我划好的墨在这(就是一个孔一半凿通另一半只凿一半),你自己看看,你凿个全通怎么搞?”
罗师傅指着一边的记号,口沫横飞,主家也闻声赶了过来。
沈山河稍微回想了一下,明白了过来,他开始还奇怪怎么记号怎么这么潦草,现在才明白过来这应该是他们那一脉的记号。虽然都源出鲁班祖师,但各个徒弟肯定有各自的习惯,千百年下来,各有记号不同这是必然的,也是沈山河大意了,一时没想到这上面来多问一嘴。
“这是我弄错了,我做个塞把那一半补上。”
沈山河有错就认。
“这不是补不补的问题,补上的能有原生的紧凑坚固?这是态度问题,既然看不懂墨就要问,我又不是不告诉你。”
这话就有点过了,但沈山河还是决定算了。
“我确实应该问清楚的,这根柱子罗师傅你要是不用了那就算我的,老板你就扣我一天工钱好了。”
沈山河转头又对主家道。
“不打紧,不打紧,都是小事,小事。罗师傅这柱子还能用吗?能用就用,不能力就换一根,你受点累多担代担代。”
老板赶紧打圆场,修新房可千万不要有波折。
“问题倒是不大,我想想办法就行,也不是故意刁难,我要是不说一下的话,就怕还会出错。”
罗师傅占着道义的至高点,一副尽职尽责为主人着想的样子。
“能用就行,能用就行,是人都难免出错,沈师傅以后注意一下就行了……”
主家放话了,而且沈山河一退再退,他姓罗的也不好再借题发挥。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但沈山河总感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加倍的小心谨慎。平常做事能快的也放慢下来,能做细的也不多做,始终和其他人保持,罗师傅做的墨不管懂不懂都问一嘴。就这样,不知不觉两个月过去了。房子也顺利完工,到了结账走人的时候。
“罗师傅你是当家师傅,按大工算再加一个大红包,你两个徒弟呢比小工高点点。沈师傅你按大工算,但没有红包。大家没问题吧?”
主家安排道。
“凭什么我们算小工,小沈算大工,他干的和我们一样的活。”
罗师傅两个徒弟不干了,张口闭口又是“小沈”。
“沈师傅是我当师傅请来的,你们是罗师傅带来的……”
主家讲得很清楚,其实他心里还有一句话“你们自己不清楚自己的水平吗?”
“做一样的事拿一样的钱,我们做徒弟又不是跟他沈山河做,凭什么他拿师傅钱?”
罗师傅两个徒弟不依不饶。
“这——”
东家看了看沈山河又望向罗师傅,
“罗师傅,你说呢?”
“这是东家你的事情。”
罗师傅翘着二郎腿吸了口烟接着说,
“不过做什么样的事拿什么样的钱,这是天经地义的。”
“那……那……”
主家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即然罗师傅觉得我沈某人配不上师傅工钱,”
沈山河也有点脾气上来了,
“咱就按木匠行的规矩比一场,我输了,我老老实实拿学徒工的那一份,我若侥幸赢了,掌墨师傅的那一份分文不少的给我。敢不敢。”
话音落地,众人面面相觑,然后齐齐转头望向罗师傅。
“师傅,比就比,毛都没长齐,你当我师傅他老人家一甲子的功夫是白练的?”
“就是,怕他不成。”
罗师傅的两个学徒愤愤不平,不过沈山河听出了他们心中满满的期待。一辈子难得一见的场面,想想就令人激动。
“年轻人还是别冲动,算了,就当是个玩笑。”
罗师傅装模作样道。
“算了可以,那这工钱怎么开?”
沈山河淡淡道。
“工钱怎么开,那是老板的事,老板说怎么开就怎么开。”
罗师傅微笑着望了望主家老板,老神在在的翘着二郎腿。
老板算是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十匠九难缠,木匠鬼不缠。”后悔当初不该留住沈山河,只现在说这些都是空话。问题是这工钱怎么开?罗师傅这个掌墨大师是绝对得罪不得的,而这个外地木匠年纪轻轻的就敢出来讨生活,绝对也不是省油的灯,都是大爷,谁也得罪不起呀!
……
“还是比一场吧,别让老板为难,人家倾尽所有修了这屋,这一辈子的大事不能留了疙瘩在里头。”
沈山河给老板解围道。
“不管谁输谁赢,这事到此为止,不要为难老板。”
“既然苏师傅坚决要比那就来一场,放心,咱也是要脸面的人。”
罗师傅一锤定音。
“行,三局两胜,第一局你出题,第二局我出题,第三局抽签决定。”
沈山河也不拖泥带水。
“那好,我就不客气了,今天为难了东家一场,那咱俩这第一场就是按规定的尺寸用同样的材料一人给老板做个小木凳,不许用榨,看谁做得标准紧实时间还少。”
罗师傅好一招借花献佛,一石二鸟。
小木凳的难度前文曾说过,斜孔角度的把握,很考经验考眼力,稍有偏差,就会松动。
题目出来了,老板只好给一人备好一间房,又按要求备好相同的两份木料。
沈山河让罗师傅先选了材料,随后也拿了材料进了屋。
屋内两人各自的工具都已备好,各自不慌不忙,驾轻就熟。
屋外就热闹多了,罗师傅的两个徒弟早把消息传了出去,一下子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都掩不住内心的激动,这可是从未见过的场面啊。不过都一致认为罗师傅会赢,没人看好沈山河。
很快,三、四个小时过去了,只听得“吱??”一声有门把手扭动了,回头望去只见罗师傅脸带笑容手拿一个崭新的小方凳走了出来。
“噢,师傅赢了……”
话音未落,另一边的门也哧溜开了,沈山河同样拿着小方凳走了出来。
大家赶紧挤到跟前,翻来覆去又摸又看,还座在上面使劲摇,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无论是尺寸还是平滑度还是松紧度都分不了上下。
“那还是我师傅赢。”
一番计较之后罗师傅的小徒弟洋洋得意的说道,
“我师傅先出来,快了那么一点点。”
“对噢,罗师傅先出来。”
“是啊,姜还是老的辣,不过沈师傅也了不起,年纪轻轻就有这水平。”
“对,对……”
“是吗?”
沈山河说话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罗师傅是先进的屋吧,不应该先出来吗?罗师傅,你说呢?”
……
众人一时哑口无言。
“那就,算平手好了。”
罗师傅脸沉了下来,犹豫了一下说道,
“现在该你出第二局的题了。”
“那好,我的第二题是削一根筷子长的细棍,形状不限,平驾在同样的两个凳子中间,棍子正中拴根绳子,绳子上系个篮子,然后往篮子里装沙子直到棍子被压断为止,然后称一下篮子,再称一下棍子看谁削出来的棍子轻,且谁削出来的棍子吊起的东西重就谁赢。如果棍子重吊得也重那就再削轻直到和对方一样再比谁吊的重。”
“哇……”
沈山河的题目一出来,立马炸开了锅。这题目不止是新奇,懂行的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不只是要把棍子削匀,还要对木质进行深入的观察,木芯部位不行,有节的不行,甚至木纤维不直溜的都会差许多。
沈山河脸带笑容,听着众人议论纷纷不言不语,他望了一下罗师傅那一脸沉思的样子,心里感觉自已这把赢定了,因为现场没有一个人说到点子上,那就是——形状。
很快两位师傅选好了材料再次进了房间。
“你们觉得这局谁赢?”
外面的讨论继续。
“我感觉罗师傅的情态不对劲啊,好像心里没底了。”
不像上一局一样,开始有人看好沈山河了。
“我师傅怎么会输?”
罗师傅徒弟的语气中也透露出了内心的动摇。
……
“咯吱,”这次时间不长,也就半个小时多点,随着房门打开,两人各自走了出来。
只见罗师傅手中的棍子筷子般粗细,油光水滑,两端稍细,中间略粗。沈山河看了一眼,长松了口气,这把稳了。不过也吓得够呛,还真是不能小看这些传统艺人,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抓住了关键,只是毕竟缺乏理论的支撑,在生活中得来的还得在生活中慢慢摸索。
而罗师傅一见到沈山河手里的棍子,脸色大变,啪的,手中棍子掉在了地上,长叹一口气:
“我输了。”
原来沈山河手里的与其说是根棍子,分明更像个枣核形的梭子,两头尖,中间鼓起。毕竟,沈山河是上过高中的人,学过力学知识,知道怎样去把力分散。虽然罗师傅也凭借着深厚的生活阅历意识到了这点,但他必竟想不通原理又没在生活中直观感受过,做不出正确的弧度来。
结果毫无悬念,而且重量差的还不是一星半点,就是再赖皮的人都开不了口。
一胜一平,沈山河已经立于不败之地。而罗师傅则面如死灭,蜷缩在椅子上,再没了半点往日的云淡风轻。
这可不是那点工钱的事,而是脸面,是大半辈子闯出来的声望。一瞬间,他感觉到别人看向他的目光就是一把把刀捅入心窝,尤其是徒弟那大失所望的眼神,更是锯子一样在他心头来回拉,痛到他浑身颤抖。
看着眼前如寒风扫过落叶般萧瑟的老人,沈山河沉默了,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一个同样的乡间匠人,是如何像蜗牛般卑微的扛着一个家踽踽前行。他想到自己高考落榜时的茫然无措,痛彻心扉……
“罗师傅,下一局我认输,咱们平手。”
沈山河走到罗师傅旁边,轻声说道。
“啥?”
罗师傅应声而起,双眼圆瞪,对着沈山河吼道,
“你觉得我输不起,看不起我。”
“不是,我刚刚削木棍时伤了手指。”
沈山河把刚才故意划破的手指举到罗师傅眼前。
“下一场就不比了,算我输。”
惊喜、疑惑、愧疚……罗师傅双眼紧紧盯着沈山河滴血的手指,脸上表情急骤变化着,最后,化做一声长叹,转身离开。
当夜,罗师傅就带着徒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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