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之内,寒玉石台散发着亘古不变的清冷,洞壁上镶嵌的夜明珠流转着柔和光晕,岁月在这里仿佛失去了刻度。当嫦娥从深层次的闭关中缓缓苏醒时,外界究竟过去了多少个元会,连她自己也无从知晓。
她抬手拂过衣袖,指尖萦绕的太阴法力比闭关前浑厚了数倍,运转间再无半分滞涩,太乙金仙后期的修为已然稳固。距离那能初步跳出命运长河、逍遥洪荒的大罗金仙之境,仅剩临门一脚。可她心中清楚,这最后一步绝非单纯的法力积累就能跨越,更需要对自身所走大道的终极阐述 —— 闭门造车,已无可能。
“该出去了。”
嫦娥站起身,素手轻挥,洞府内外层层叠叠的太阴禁制如同潮水般退去,露出洞外玉京山的苍翠山林。然而,刚吸入一口外界的空气,她便眉头微蹙 ——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劫煞之气,暴戾、血腥与疯狂交织,比她闭关前浓烈了何止十倍。抬头望去,天地间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血色纱幔,连阳光都变得黯淡。
“巫妖二族的决战,怕是不远了。”
嫦娥心中了然,没有丝毫犹豫,身形化作一道清辉,朝着与东方大陆截然相反的方向飞去。她要去西方 —— 那个在记忆中,因龙汉初劫与道魔之争,灵脉尽毁、沦为贫瘠之地的区域。或许在那里,能找到突破大罗金仙的契机,更能看清这洪荒乱世的本质。
越是向西飞行,天地间的变化就越是剧烈。脚下的大地从东方的生机盎然,逐渐过渡到斑驳的黄绿,最终彻底沦为死气沉沉的焦黄;空气中浓郁的先天灵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阴风与无处不在的魔气,那些魔气中夹杂着远古战场的怨念,如同跗骨之蛆,试图钻入修士的元神。
当嫦娥彻底踏入西方大陆疆域时,眼前的景象让这位见惯了洪荒壮阔的先天神圣,也忍不住心神震颤。
荒凉。
这是超乎想象的荒凉。
入目所及,没有一棵活着的树木,没有一根青翠的野草,连最耐旱的荆棘都不见踪影。大地呈现出干涸的暗红色,布满了深不见底的沟壑,如同巨人被撕裂的伤口,狰狞而可怖。天空是永恒的灰败色,厚重的铅云终年不散,将日月星辰的光辉彻底隔绝,只余下压抑的昏暗。
连绵的山脉只剩下被拦腰斩断的残骸,断口处光滑如镜,残留着恐怖的道则之力 —— 那是龙汉初劫时,三族大能全力出手留下的痕迹,即便历经无尽岁月,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让低空飞行的嫦娥都感到阵阵心神悸动。干涸的河床蜿蜒着伸向远方,河床底部堆积的不是泥沙,而是一层厚厚的黑色淤泥,散发着剧毒与恶臭,连空气中的魔气都不敢轻易靠近。
这里,是生灵的禁区,是仙神的坟场。
嫦娥催动太阴图,一层清冷的月辉笼罩全身,将外界无孔不入的魔气与煞气隔绝在外。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些驳杂的气息中充满了暴戾与怨毒,如同拥有自我意识的野兽,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踏入此地的生灵,试图扭曲他们的心智,将其化作只知杀戮的魔物。
“罗睺……”
嫦娥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为了证道,这位魔祖不惜引爆整个西方大陆的灵脉,与鸿钧道祖拼死一战,最终同归于尽。这份疯狂与决绝,让她这位追求逍遥的先天神圣,也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她继续前行,神念如同细密的蛛网般铺展开来,试图感受这片土地的脉搏。可结果却让她失望 —— 这片大地早已死去,地下的灵脉被彻底摧毁,化作无数碎片,残存的灵气与无尽怨念、魔气混合,形成一股股混乱的能量乱流,在地底深处肆虐,连最基础的修行环境都无法提供。
“吼!”
一声不似活物的咆哮突然从前方传来,打破了荒原的死寂。一座倒塌的山脉废墟中,一头体型巨大的怪物猛地扑了出来 —— 它形似猛虎,却浑身长满了尖锐的骨刺,双目赤红如血,口中流淌着墨绿色的毒液,周身散发着金仙级别的气息,却混乱不堪,只余下纯粹的杀戮与毁灭欲望。
嫦娥眸光一冷。这怪物生前应是一头拥有不错根脚的先天异兽,却在西方的魔气侵蚀下,彻底沦为没有神智的魔兽,连自身的灵智都被吞噬。
她甚至懒得动用太阴图,只是心念一动,一道至纯至净的太阴月华从天而降,如同银色利剑般,精准地洞穿了魔兽的头颅。
“滋滋 ——”
太阴之力本就是阴邪魔气的克星,月华入体的瞬间,魔兽体内的魔气便如同冰雪遇到烈火般迅速消融。它庞大的身躯在月光中抽搐着,发出凄厉的嘶吼,最终化作一缕黑烟,彻底消散在空气中,连一点真灵都未能留下。
解决了这只小插曲,嫦娥继续深入西方腹地。她见过被魔火焚烧亿万里的焦土,地面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火焰印记,即便过了万古,依旧能感受到那毁天灭地的灼热;她也见过被剑气斩成两半的巨大盆地,盆地两侧的山壁上布满了庚金剑气的痕迹,至今仍有锋利的气劲在肆虐,连空间都被切割得微微扭曲。
这片土地上,每一寸都烙印着量劫的疮痍,每一处都诉说着远古的惨烈。
不知飞行了多少个日夜,就在嫦娥以为西方大陆只剩死寂时,她的神念终于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 在一片破碎的丘陵地带,有两个微弱的身影,正盘膝坐在一处早已枯竭的灵脉节点上。
那气息很微弱,不过金仙修为,在这片死寂的天地间,却如同黑夜中的两点萤火,格外显眼。
嫦娥隐匿身形,悄然靠近,当看清那两人的模样时,她微微一怔。
那是两个道人,都生得面黄肌瘦,仿佛长期营养不良,身上的道袍洗得发白,袖口与下摆还打着几个粗糙的补丁,与洪荒中常见的修士截然不同。其中一人方面大耳,面容憨厚,脸上始终挂着一副悲天悯人的愁苦之色,仿佛世间所有的苦难都压在他的肩头;另一人身材稍矮,手持一根干枯的树枝当作拐杖,眉宇间虽也带着风霜,却藏着一丝不甘与精明,眼神中闪烁着倔强的光芒。
“接引,准提。”
嫦娥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这两个名字 —— 未来的西方二圣,执掌西方教、在封神大劫中搅动风云的存在。她从未想过,会在此时此地,以这样的方式见到他们。
此刻的他们,没有后世圣人的威严与气度,更像是两个为了生存而奔波的苦修士。可他们身上那股在绝境中依旧不放弃的韧性,却比任何神通都更令人动容。
嫦娥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下的灵脉节点上,瞬间明白了他们的举动 —— 他们竟在试图修复这条早已断裂的灵脉。
只见接引与准提双掌相抵,将体内本就稀薄的法力,不计成本地注入脚下的大地。他们的眉头紧紧皱着,额头上布满了汗珠,脸色因法力消耗而愈发苍白,却依旧咬牙坚持着,试图用自身的力量,去梳理那些破碎的地脉碎片。
这无异于痴人说梦,螳臂当车。
嫦娥心中清楚,西方大陆的灵脉早已彻底崩毁,如同破碎的镜子,即便能勉强拼接,也无法恢复昔日的生机。他们的努力,对于整个西方的创伤而言,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可他们却毫不在意。每当法力耗尽,两人便就地打坐,从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空气中,艰难地汲取着微弱的灵气。恢复少许后,又立刻投入到修复灵脉的工作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未放弃。
嫦娥在远处静静地看着,看着他们的气息因长期消耗而愈发萎靡,看着他们的道袍被碎石划破,看着他们的手掌因接触滚烫的大地而布满伤痕,却始终没有停下动作。
终于,在又一次徒劳无功的尝试后,接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中充满了化不开的悲凉:“师弟,算了吧。西方灵脉尽毁,根基已失,非你我之力可以挽回。这…… 或许就是天意。”
手持树枝的准提猛地睁开双眼,眼中射出骇人的精光,他霍然起身,环顾着这片满目疮痍的故土,声音嘶哑地咆哮道:“天意?我不信!凭什么东方仙山林立,灵气充裕,天材地宝遍地?凭什么我西方生灵,就要在这贫瘠之地挣扎求生,连修行都举步维艰?我不服!我准提不服!”
他的声音在死寂的荒原上回荡,充满了不甘与愤怒,仿佛要将万古以来积压的委屈与痛苦,尽数宣泄出来。
接引默默地看着他,脸上的苦色更浓,却没有再劝阻 —— 他知道,师弟心中的执念,早已深入骨髓。
准提发泄了许久,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他忽然沉默下来,抬头望向那灰败的天穹,眼神变幻不定,有挣扎,有不甘,更有决绝。
许久之后,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脸上的迷茫褪去,只剩下坚定。他对着天空,轰然跪倒,双膝与大地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天道在上!” 准提的声音陡然拔高,在死寂的西方荒原上震荡,如同惊雷劈裂天穹,“我准提,今日立下宏愿,以我血脉、法力、生命为契,誓为西方生灵之守护者!”
他的声音回荡天地,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强烈的决心,仿佛要将这片死地重新唤醒。
接引看着师弟的背影,眼中的愁苦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同样的坚定。他缓缓站起,走到准提身旁,双膝重重跪地,沉声道:“天道在上,我接引,愿与师兄共担此责,以我修为,护佑西方生灵,承载他们的希望与命运。”
随即,两人掌心向天,口中缓缓吐出震撼天地的宏愿:
“愿以我血脉之力,点燃断绝的西方灵脉,使死土复苏,风云重生;
愿以我法力之根,庇护残存的生灵,使凡灵不再沉沦,妖灵得以自持;
愿以我道心之志,开化智慧,使西方众生可得真知,不再迷乱沉沦;
愿以我生命之限,承载西方气运,使大地重新秩序,生机长存;
愿以我躯体之躯,立道于西,让未来无数世代可循修行之路。”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西方大陆的天穹骤然变色!
厚重的铅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裂,一道无比浩瀚、无比威严的意志降临此地 —— 天道之眼缓缓睁开,冷漠地注视着下方的两个道人,仿佛在审视他们宏愿的真伪。
紧接着,无穷无尽的金色祥云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两人头顶凝结成一道粗壮无比的功德金光,如同瀑布般从天而降,将准提与接引笼罩其中。
这并非天道的赏赐,而是一场因果的绑定 —— 他们以自身全部为契,向天道借来复兴西方的第一笔 “启动资金”,从此刻起,他们的命运便与西方大陆的兴衰,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在庞大的功德金光灌注下,准提与接引身上的伤势瞬间恢复,萎靡的气息节节攀升,体内的法力如同久旱逢甘霖般疯狂增长。不过片刻,两人便双双突破瓶颈,踏入了太乙金仙之境,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功德金光,气质也变得截然不同。
可他们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从宏愿立下的那一刻起,他们背负上了何等沉重的因果 —— 这份因果,将伴随他们一生,直至证道成圣,也无法彻底摆脱。
远处的嫦娥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原来…… 道,还可以这样求。”
她的道,是斩断因果,是逍遥自在,是掌控自身命运,如同高悬天际的太阴,清冷独立,不被世俗牵绊;而眼前这两个道人,却选择主动背负起整个西方的因果,以无上宏愿绑架自己的未来,在绝境中开辟道路。
两种截然相反的求道之路,在这一刻产生了剧烈的碰撞,冲击着嫦娥的道心。
她不认为自己的道错了 —— 太阴本就该清冷独立,不沾凡尘因果。可她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两个看似寒酸的道人,拥有着她所不具备的大毅力、大慈悲。为了守护一方生灵,不惜舍弃自身自由,这份胸怀,同样值得敬佩。
功德金光渐渐散去,天道之眼隐没,天穹重新被铅云覆盖。准提和接引站起身,对着彼此郑重一拜,没有多余的言语,却有着无需言说的默契。他们转身,继续朝着西方更深处走去,脚步比之前更加沉稳,也更加坚定 —— 那里还有更多残存的生灵,等着他们去守护。
嫦娥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语。
这次西方之行,她不仅见证了量劫的残酷,更看到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求道之路。这对她的道心,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冲击与洗礼,让她对 “道” 的理解,又深了一层。
她缓缓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无半分杂念,只剩下通透与坚定。
“我的道,是太阴,是清冷,是高悬于九天之上,看尽世间沧桑。”
“因果,宏愿,皆非我所求。唯有自身强大,方能掌控命运。”
身形一动,嫦娥化作一道清辉,朝着东方飞去。她的道心愈发稳固,突破大罗金仙的契机,仿佛也在这一刻,悄然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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