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镜中那只黑眼睛的眨动太过真实，姐姐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真的没事？”顾南城不放心地追问，手还紧紧握着我的。
我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只是有点累了。这次...损耗很大。”
老爷子走近，慈爱地拍拍我的肩：“好好休息。王城有我们守着。”
他们离开后，我立即冲到镜前。镜中的我一切正常，眼睛恢复了一金一黑的平衡状态。刚才那一幕仿佛只是幻觉。
但我知道不是。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得令人不安。皮影王城恢复了往日的秩序，顾南城忙着处理积压的公务，老爷子则负责训练新觉醒的皮影师。就连小红点也恢复了往日的活泼，整天在王城里飞来飞去。
每个人都对我格外体贴，体贴得近乎小心翼翼。
“我脸上有东西吗？”第三天午饭时，我终于忍不住问顾南城。
他筷子一顿，勉强笑道：“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们都在偷偷看我。”我放下碗筷，“好像我随时会消失一样。”
顾南城沉默片刻，轻声道：“晚晚，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吗？”
我摇头。
“整整九十九天。”他声音发紧，“医生都说你可能醒不过来了。”
我怔住。难怪他们这么紧张。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握住他的手，“但我现在真的没事了。”
他反握住我的手，力道大得几乎捏疼我：“答应我，别再做那种傻事。”
我点头，心里却清楚：如果重来一次，我依然会那么做。
午饭后，我独自来到控制室。核心水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光暗两种力量在其中和谐流转。
“想知道真相吗？”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我猛地转身，发现小红点不知何时飘在我身后。它的红痣闪着诡异的光。
“什么真相？”我警惕地问。
它绕着我飞了一圈：“关于你昏迷的九十九天里，发生的那些事。”
我心中警铃大作：“说清楚。”
“顾南城和老爷子...”它压低声音，“他们对你撒了谎。”
它告诉我，在我昏迷期间，顾南城和老爷子曾秘密进入影子魔域，与姐姐达成了某种协议。作为不攻打光之城的条件，姐姐得到了某种“补偿”。
“什么补偿？”我追问。
小红点的第三只眼若隐若现：“你的另一半。”
我还没反应过来，它就突然恢复正常，欢快地说：“城主！您来检查水晶吗？”
顾南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晚晚，该喝药了。”
我转身，接过他递来的药碗。黑色的药汁散发着古怪的气味。
“这是什么？”我问。
“老爷子特调的补药。”他温柔地说，“帮你恢复元气。”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突然想起小红点的话。
“我昏迷的时候，你们是不是...”我试探着问，“去过影子魔域？”
顾南城的表情瞬间僵硬：“谁告诉你的？”
就这一瞬间的失态，证实了小红点的话。
药碗从我手中滑落，黑色的药汁洒了一地，竟冒出滋滋白烟。
“你们对我下毒？”我不敢置信地后退。
“不是毒！”顾南城急忙解释，“是封印药！为了压制你体内的暗影之力！”
老爷子闻声赶来，见状叹了口气：“还是瞒不住啊。”
他们终于坦白：在我成为光暗容器后，暗影之力开始逐渐侵蚀我的意识。为了阻止我完全黑化，他们不得不定期给我服用封印药。
“所以镜子里那个不是幻觉？”我问，“姐姐真的在通过我的暗影之眼监视我们？”
两人沉默点头。
我感到一阵眩晕：“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怕你承受不住。”老爷子苦笑，“你刚醒来时太虚弱了。”
当晚，我失眠了。站在镜前，我死死盯着那只黑色的眼睛。
“姐姐，”我轻声说，“我知道你听得见。”
镜中的倒影开始扭曲，逐渐变成姐姐的模样：“终于愿意跟我说话了？”
“你想要什么？”我问。
“要你履行诺言。”她微笑，“加入我们，妹妹。光与暗本为一体，何必苦苦挣扎？”
我摇头：“我不会背叛信任我的人。”
“信任？”她大笑，“你还不明白吗？他们一直在欺骗你！给你下药，隐瞒真相，把你当怪物一样防备！”
她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确实，顾南城和老爷子选择隐瞒而非信任。
“至少他们没想伤害我。”我倔强地说。
“是吗？”姐姐挑眉，“那你知不知道，他们准备了一个备用计划？如果你完全黑化，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消灭你。”
我如遭雷击：“不可能！”
“去控制室的地下密室看看。”她轻笑，“你会找到答案的。”
镜子恢复常态。我呆立片刻，最终还是走向控制室。
果然，在水晶正下方，我发现了一个隐藏的密室。里面只有一个东西：一柄刻满封印符文的金色匕首。匕首旁放着一份文件，标题是《光暗容器失控应急预案》。
我颤抖着翻开文件，最后一页赫然是顾南城和老爷子的签名，授权在“容器完全黑化时采取最终措施”。
泪水模糊了视线。原来在他们眼中，我终究是个需要防备的怪物。
“现在你明白了？”姐姐的声音直接在我脑中响起，“对他们来说，你永远不是家人，只是一个危险的容器。”
我跪倒在地，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跟我走吧，妹妹。”姐姐的声音充满诱惑，“在暗影族，你会得到应有的尊重和地位。”
我看着那柄金色匕首，想起顾南城温柔的笑容，想起老爷子慈爱的目光。那些都是假的吗？
不，我不相信。
我擦干眼泪，站起来：“姐姐，你犯了一个错误。”
“哦？”
“如果你真的认为我会相信你，就不会用这种挑拨离间的方式。”我冷笑，“你害怕了，害怕我选择光之城。”
姐姐沉默片刻，声音冷了下来：“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念姐妹之情了。”
剧痛突然从暗影之眼传来，我惨叫倒地。黑色的纹路从眼睛周围开始蔓延，很快布满脸颊。
“晚晚！”顾南城冲进来，见状脸色大变，“老爷子！快！”
老爷子随后赶到，立即施法压制我体内的暗影之力。但这次不同以往，姐姐的力量异常强大，封印术几乎无效。
“没用的！”姐姐通过我的嘴大笑，“这具身体很快就是我的了！”
顾南城突然捡起那柄金色匕首。我惊恐地看着他，以为他真的要执行那个“应急预案”。
但他却反手将匕首刺入自己的胸膛！
“你干什么！”老爷子惊呼。
鲜血从顾南城胸口涌出，却不是红色的，而是金色的液体。那些液体如活物般流向我的身体，所到之处，黑色纹路纷纷消退。
“光之血...”姐姐尖叫，“你疯了！这样你会死的！”
顾南城脸色苍白如纸，却微笑着看我：“我说过，这次我们一起面对。”
金色的血液完全覆盖我的身体，形成一层薄膜。姐姐的尖叫声逐渐远去，暗影之眼的剧痛也消失了。
当一切平静下来，顾南城倒在我怀中，气息微弱。
“为什么...”我哭着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虚弱地抬手，擦去我的眼泪：“因为...我爱你啊，傻瓜...”
他的手无力垂下。
“不！！！”我抱紧他逐渐冰冷的身体，仰天痛哭。
老爷子跪在一旁，老泪纵横：“光之血是我们最后的王牌，但代价是施术者的生命...”
我低头看着顾南城安详的睡颜，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老爷子，帮我最后一个忙。”
他抬头：“你要做什么？”
“送我去影子魔域。”我坚定地说，“我要彻底结束这场战争。”
老爷子震惊：“但你刚刚摆脱姐姐的控制！”
“正因为如此，她才不会防备。”我轻轻放下顾南城，站起来，“而且，我有了一个新的计划。”
一小时后，我站在真实之门前。老爷子在一旁施法，门缓缓开启。
“记住，”他叮嘱，“你只有十二个时辰。时间一到，无论如何都要回来。”
我点头，迈步跨入影子魔域。
与想象中不同，这里并非完全的黑暗。幽蓝的光芒从奇形怪状的建筑中透出，照在街道上熙熙攘攘的暗影族民身上。他们看到我，纷纷跪地行礼。
“恭迎暗影城主归来。”
我愣住。他们叫我...城主？
“很意外吗？”姐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身，看到她站在一座高塔的顶端，周身黑气缭绕。
“在暗影族，双生城主永远共治。”她飘落在我面前，“即使你选择了光，依然是我们的王。”
我看着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才一直想让我回来？不是为了入侵光之城，而是为了...完整？”
她微笑：“终于明白了？光与暗从来就不该分离。我们的分裂，导致两个世界都在慢慢消亡。”
她挥手间，空中浮现出影像：光之城的边缘正在崩塌，而影子魔域的中心出现了巨大的虚空。
“这就是真相。”姐姐轻声说，“老爷子他们一直瞒着你。两个世界正在崩溃，唯一的解救之法，就是光暗城主重新合一。”
我如遭雷击。所以老爷子一直在说谎？为了不让我与姐姐合一，他们宁愿看着两个世界毁灭？
“为什么...”我喃喃自语。
“因为他们害怕。”姐姐握住我的手，“害怕失去对光之城的控制，害怕我们姐妹联手后无人能敌。”
我看着四周跪拜的暗影族民，看着姐姐眼中罕见的真诚，内心天人交战。
该相信谁？老爷子？姐姐？还是我自己的判断？
“证明给我看。”我终于说，“证明两个世界真的在崩溃。”
姐姐点头：“跟我来。”
她带我来到影子魔域的最高点。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两个世界的交界处——那里已经出现了无数裂痕，如同破碎的玻璃。
“最多再撑三个月。”姐姐说，“届时，两个世界都会彻底瓦解。”
我感受着体内光暗之力的躁动，终于下定了决心。
“告诉我该怎么做。”
姐姐眼中闪过惊喜：“你同意了？”
“为了两个世界的生灵。”我坚定地说，“我别无选择。”
她激动地拥抱我：“谢谢你，妹妹。”
我们来到影子魔域的核心——一座与光之城水晶完全相同的黑色水晶。
“将你的光之力注入其中，我将暗之力注入你体内。”姐姐解释，“当力量完成交换，我们就能暂时合一，修复两个世界。”
我点头，将手放在黑色水晶上。
就在力量开始流动的瞬间，我突然翻转手腕，一道金光直射姐姐的眉心！
她惨叫后退：“你骗我！”
“彼此彼此。”我冷笑，“我早就感应到了，这根本不是修复仪式，而是夺舍仪式！你想完全占据我的身体！”
她抹去嘴角的黑血，眼神狰狞：“既然你敬酒不吃...”
她化作黑烟扑来。我立即迎战，光暗之力在体内激烈碰撞。
这一次，我不再抗拒暗影之力，而是尝试着将它们与光之力融合。出乎意料的是，两者并未排斥，反而如鱼得水般和谐共处。
“不可能！”姐姐尖叫，“你怎么能同时驾驭两种力量！”
我感受着体内新生的、更强大的力量，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光与暗从来就不是对立的。对立的，是我们自己。”
我放弃抵抗，完全接纳两种力量。它们在我体内融合，形成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沌之力。
姐姐的攻击在这股力量面前如同儿戏。她惊恐地后退：“这是什么力量？”
“真正的城主之力。”我漂浮到半空，周身流转着金银双色的光芒，“感谢你，姐姐，让我明白了真相。”
我伸出手，混沌之力如潮水般涌向黑色水晶。水晶开始变色，从纯黑变成透明，最后变成与光之城水晶相同的模样。
两个世界的裂痕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不！”姐姐绝望地扑向水晶，却被弹开。
当最后一个裂痕消失，我缓缓落地，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姐姐跪在地上，泪流满面：“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走过去，轻轻抱住她：“因为我们都错了。光与暗本是一体，就像我们姐妹一样。”
她在我怀中颤抖，最终化作点点光芒，融入我的身体。
我成为了完整的城主，光与暗的真正主宰。
当我回到光之城，老爷子惊喜地迎上来：“成功了？”
我点头，看向他身后：“顾南城呢？”
老爷子表情一僵：“他...还在昏迷中。”
我心一沉，冲回卧室。顾南城依然躺在床上，面色苍白。
“光之血的代价是不可逆的。”老爷子跟进来，叹息道，“他能保住性命已经是奇迹。”
我握住顾南城冰冷的手，泪水滴落在他脸上。
突然，他的手指动了一下。
“南城？”我惊喜地呼唤。
他缓缓睁眼，瞳孔竟然是金银双色：“晚晚...”
我愣住了。这个眼神...太陌生了。
他坐起来，微笑道：“好久不见，妹妹。或者说...该叫我哥哥？”
老爷子惊恐地后退：“光暗之子...传说是真的...”
顾南城——或者说，占据他身体的存在——站起来，周身散发出与我相似的混沌之力。
“千年轮回，终于等到这一天。”他轻笑，“准备好迎接真正的敌人了吗，妹妹？”
窗外，天空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无数陌生的身影从中涌出。
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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