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古老皮影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红光，额间红痣像活物般跳动。老鞋匠吓得连连后退：“就是它！我梦里这玩意儿一直追着我孙子跑！”
我手臂上的红痣突然灼痛，像被烙铁烫着。馆主老头抄起桃木剑对准皮影：“师祖，既然已经仙逝，何必留恋人间！”
皮影突然发出苍老笑声：“仙逝？那不过是我金蝉脱壳之计！”它猛地从窗台飞起，直扑我面门。
我妈一把推开我，皮影擦着她肩膀飞过，留下三道血痕。血痕迅速发黑，像墨汁在皮肤上蔓延。
“妈！”我冲过去扶住她，发现她伤口里钻出细小的皮影碎片，像黑色虫子般蠕动。
老鞋匠突然惨叫倒地，捂着胸口打滚。他衣领下爬满黑色纹路，正是皮影的轮廓。“救我...它在我身体里...”
馆主老头急忙翻找布袋：“坚持住！我找驱邪符！”
窗外天色突然暗下，乌云密布。祠堂里所有皮影无风自动，哗啦啦响成一片。小女孩指着供桌尖叫：“牌位在流血！”
历代祖师牌位渗出黑血，在供桌上汇聚成河。黑血中浮起无数人脸，都是曾经失踪的皮影艺人。
那个古老皮影悬浮在半空，声音带着得意：“这些年来，我靠吸食皮影匠人的魂魄续命。今日，终于等到最好的容器！”
我手臂红痣突然爆开，黑色丝线顺着血管蔓延全身。剧痛中，我看见自己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游走。
“它要借体重生！”馆主老头把驱邪符拍在我额头，符纸却瞬间烧成灰烬。
我妈挣扎着抓住我手：“孩子...记住你外婆的话...皮影本无魂...”
老鞋匠突然僵直站起，眼睛变成全黑：“七月十五，鬼门大开，正是重生好时机。”
他的声音变成师祖的腔调。与此同时，我听到远处传来婴儿啼哭，正是老鞋匠孙子的声音！
“不好！他孙子有危险！”馆主老头就要往外冲。
老鞋匠一挥手，祠堂大门轰然关闭。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黑牙：“已经晚了。”
我感觉意识在模糊，另一个记忆涌入脑海——那是师祖的记忆！原来他当年创造皮影王是为求长生，却发现需要至亲血脉做容器。
“你外婆...是我女儿...”师祖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回荡，“她不肯帮我，只好找你了，我的好外孙...”
我浑身发冷，所以外婆封印皮影王是为保护我？
黑色丝线已经爬满我半边脸。我妈突然掏出一把剪刀，对准自己手心：“我以血脉为引，请历代祖师显灵！”
血滴在地上，形成诡异图案。所有牌位剧烈震动，黑血中浮起的光点汇聚成一个人形——正是外婆年轻时的模样！
“爹，收手吧。”外婆的魂魄轻声说。
师祖操控的老鞋匠暴怒：“逆女！当年阻我，现在还要阻我？”
外婆的魂魄飘到我面前，伸手按在我额头：“孩子，记住，皮影戏演的是别人的故事，活的是自己的人生。”
一股暖流涌入体内，黑色丝线迅速消退。师祖惨叫：“不可能！我布局二十年...”
外婆转身面对师祖：“您忘了吗？皮影怕火。”
馆主老头恍然大悟，点燃所有符纸扔向老鞋匠。火焰沾身即燃，黑气从老鞋匠七窍中涌出。
“不！”师祖的惨叫中，古老皮影在空中自燃。
我手臂红痣消失，老鞋匠瘫倒在地。窗外乌云散尽，阳光灿烂。
我妈手上的黑痕也消退，只是留下淡淡疤痕。小女孩怯生生问：“结束了吗？”
外婆的魂魄逐渐透明：“皮影王的诅咒解除了，但你们要小心...”
她完全消失前，指了指供桌下。我爬过去摸索，找到一个暗格。里面是一本泛黄的皮影谱，扉页写着：“皮影续命术——禁”
翻到最后一页，我浑身冰凉。上面画着一个婴儿皮影，额间红痣，标注着：“下一个容器，已标记。”
窗外传来老鞋匠媳妇的哭喊：“孩子额头红痣又出现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手臂，原本红痣的位置，皮肤下隐隐有个婴儿形状的阴影在游动。
馆主老头凑过来一看，脸色惨白：“这是...子母咒！师祖在你身上种下了咒引，即使他消失，诅咒也会代代相传！”
我妈冲过来抱住我：“什么意思？”
“意思是...”馆主老头声音发抖，“他的后代，都将成为皮影王的候选容器。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找到师祖的真身皮影，彻底毁掉。”
老鞋匠突然抽搐着指向祠堂后院：“井...古井...”
我们冲到后院古井边，井水漆黑如墨。水面上浮着一个皮影，正是师祖的模样，额间红痣鲜艳欲滴。
“原来真身藏在这里！”馆主老头就要去打捞。
井水突然沸腾，无数皮影从井中飞出，遮天蔽日。每个皮影都是曾经被师祖害死的艺人，它们发出凄厉哀嚎，在院子里盘旋。
我手中的皮影谱突然发烫，书页自动翻动。最后空白页上浮现血字：“以血还血，以命抵命。”
外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孩子，放下仇恨...”
但已经晚了。皮影们汇聚成黑色旋风，将古井团团围住。旋风中心，师祖的皮影缓缓升起，红痣像眼睛一样睁开。
“我即是皮影，皮影即是我。”师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毁了我，所有皮影都会消失，皮影戏就此失传。”
馆主老头咬牙：“那就同归于尽！”
他点燃火把冲向旋风。我妈死死拉住他：“不行！还有别的办法！”
我突然想起皮影谱里夹着的一张旧照片——外婆和阿绣并肩而立，背后是师祖的画像。照片背面写着：“皮影本同源，相煎何太急。”
“我明白了！”我大喊，“师祖，你其实早就死了，现在的你只是执念化成的皮影魂！”
旋风骤然停顿。师祖的皮影颤抖：“胡说！”
“外婆和阿绣的魂魄能共存，说明皮影术本不该如此！”我举起皮影谱，“这上面记载的续命术，根本是假的！你被骗了！”
皮影谱在阳光下突然自燃，火中浮现真正的文字：“皮影戏者，以情动人，以艺传世。长生邪说，皆为虚妄。”
师祖的皮影发出最后哀鸣，在火光中化为灰烬。漫天皮影如落叶般飘落，每个皮影落地都变成普通剪纸。
井水恢复清澈，老鞋匠孙子额头的红痣也消失了。
馆主老头跪地痛哭：“原来如此...原来师祖也是被骗了...”
三个月后，皮影馆重新开张。我和妈妈改良了皮影戏，不再用传统兽皮，改用环保材料。
表演到高潮时，灯光突然暗下。观众惊呼中，所有皮影自发亮起柔和白光，在空中组成一行字：“戏如人生，好自为之。”
我妈在后台看着我，眼含泪光：“你外婆和阿绣，终于安息了。”
我点头，看向窗外。夕阳下，两个模糊的身影并肩而立，对我挥手告别。
谢幕时，一个小女孩跑上台递给我一个旧皮影：“叔叔，这个送给你。”
那皮影竟是师祖的模样，但额间没有红痣，脸上带着祥和微笑。
女孩妈妈说是在老宅阁楼找到的，夹在外婆的日记本里。日记最后一页写着：“爹，我原谅你了。”
我把皮影挂在祠堂最高处，烛光中，它仿佛在轻轻点头。
从此，皮影戏有了新规矩：不演鬼神，只演人心。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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