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乐国的三月,已是花团锦簇。皇城御花园的海棠开得如云似霞,玉泉井的水畔围满了汲水的宫人,连空气里都飘着榔梅花的甜香——自玄元太子降生,这都城的春天便总带着三分格外的温润,仿佛天地都在护佑这个生来便伴着龙气与星象的孩子。
转眼间,玄元已满周岁。
寻常婴孩周岁时,早已牙牙学语,蹒跚学步,整日缠着乳母要奶吃,见了糖果便咯咯直笑。可玄元不同。自他降生那日起,便没像寻常孩子那般哭闹过,甚至连奶水都极少碰。
乳母张嬷嬷是宫里最有经验的老人,曾喂养过三位皇子公主,可面对玄元,却总是束手无策。她端着温热的乳汁,小心翼翼地凑到婴儿床前,轻声哄道:“殿下,喝点奶吧?就一口,喝了长得高高的。”
玄元躺在铺着云锦的小床里,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这孩子生得极俊,眉如墨画,目若朗星,额间那点朱砂痣比降生时更鲜亮了些,像一颗嵌在肌肤上的丹砂。他穿着一件小小的青色道袍——这是善胜皇后特意让人做的,说他降生时便裹着道袍,穿着合宜。
听到张嬷嬷的话,玄元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小脑袋转过去,望向窗外。那里,碧月正捧着一个白玉碗,小心翼翼地接取檐角滴落的晨露。自玄元满月后,便只认这晨露解渴,每日清晨必饮一碗,饮罢便眉眼舒展,精神极好,若是换了井水或茶水,便抿紧小嘴,任谁劝都不沾唇。
“这孩子,真是奇了。”张嬷嬷叹了口气,将乳汁端开。她实在想不通,晨露清寒,怎比得上温热的乳汁养人?可玄元饮了半年晨露,非但没生病,反而比同龄孩子更结实,哭声清亮,笑声爽朗,连太医都查不出异样,只说“圣胎自有异禀”。
碧月接满一碗晨露,轻轻走进来,将碗递到玄元面前。小家伙立刻伸出白白胖胖的小手,抓住碗沿,自己捧着,小口小口地喝起来。晨露清冽,映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像在饮什么琼浆玉液。
“殿下越来越能喝了。”碧月笑着说,“昨儿秦监正还说,这晨露吸纳了天地清气,最合殿下的体质呢。”
玄元喝完晨露,把碗递还给碧月,小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伸出小手,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幅《道德经》拓本。那是国王特意让人临摹的,说玄元与道有缘,让他从小耳濡目染。
碧月会意,拿起拓本,轻声念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她刚念了两句,玄元便咯咯地笑起来,小手拍着床沿,像是听得懂一般。若是念到“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他便会安静下来,大眼睛望着窗外的流云,仿佛在沉思。可若是宫人谈论边关战事,或是御花园里捉了偷食的野猫要打死,他便会瘪起小嘴,委屈地哭起来,哭声不大,却格外揪心,直到那杀伐之言散去,才会止住眼泪。
“殿下心善,见不得这些。”善胜皇后常说。她抱着玄元,坐在窗边,看他对着《道德经》拓本咿呀学语,总觉得这孩子的灵魂里,藏着一个苍老而慈悲的智者。
这日,国王为玄元周岁设宴,邀请了朝中大臣与几位德高望重的道士。净乐国素来崇道,国王更是深信玄元与道有缘,特意请了终南山的三位道长入宫,为太子祈福。
三位道长身着素色道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刚走进坤宁宫,原本在小床里玩耍的玄元忽然停下了动作,小脑袋转过去,目光直直地落在道长们身上。
“这孩子……”为首的清风道长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能感觉到,这婴孩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道气,纯净而温润,竟比寻常修道者更浓郁些。
就在众人诧异时,玄元忽然撑起身子,伸出两只小手,对着清风道长,发出“咿呀”的声音,像是在求抱。
善胜皇后又惊又喜,连忙将他抱起来,送到清风道长面前:“道长,他好像很喜欢你。”
清风道长双手接过玄元,动作轻柔。小家伙立刻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脖子,小脸蛋在他的道袍上蹭了蹭,发出满足的喟叹。那模样,仿佛不是第一次见,而是阔别已久的亲人。
“奇缘,真是奇缘。”清风道长抚着玄元的后背,感慨道,“太子与我道门,缘分不浅啊。”
另一位明月道长取出一串檀木念珠,在玄元面前轻轻晃动。念珠上刻着“清静无为”四字,刚靠近玄元,他便咯咯笑起来,小手抓住念珠,放在鼻尖轻嗅,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他能闻出道韵。”明月道长笑道,“这念珠随我修行三十年,沾染了些微道气,寻常孩子只会当玩物,太子却能识得。”
国王与善胜皇后对视一眼,心中都涌起一股暖流。他们不求孩子日后有多勇武,只愿他能如这般,与道相亲,与善相伴。
宴席设在偏殿,三位道长居中而坐,玄元被善胜皇后抱在怀里。酒过三巡,清风道长起身,为众人讲经。他讲的是《黄庭经》里的“八景二十四真”,言辞深奥,连许多大臣都听得云里雾里。
可怀里的玄元,却听得格外专注。他不再哭闹,也不再玩耍,只是睁着大眼睛,望着清风道长,小嘴巴微微张着,像是在跟读。当道长讲到“丹田之中精气微”时,他忽然拍着小手笑起来,声音清脆,引得众人都看向他。
“太子似有所悟。”清风道长停下讲经,对着玄元拱手笑道,“看来,这《黄庭经》与殿下有缘。”
正说着,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是两个侍卫在争执,起因是其中一个弄丢了国王赏赐的玉佩,怀疑是另一个所偷,两人越吵越凶,竟拔剑相向,虽被立刻拦下,却已惊到了殿内众人。
剑拔弩张的戾气刚传到殿内,善胜皇后怀里的玄元忽然瘪起了嘴,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紧接着,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那哭声委屈又伤心,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听得人心都揪紧了。
“快把他们带下去!”国王皱起眉头,沉声吩咐。侍卫们连忙将那两个争执的侍卫拖了下去,殿外的喧哗很快平息。
奇异的是,喧哗一停,玄元的哭声便渐渐止住了。他抽噎着,小手紧紧抓住善胜皇后的衣襟,大眼睛里还挂着泪珠,却已经开始好奇地打量殿内的烛火,仿佛刚才那场大哭只是一场错觉。
“殿下见不得凶戾之气。”清风道长叹了口气,“杀伐之声最伤道心,太子天生道骨,故而感应最敏。”
国王心中一动,看向玄元,忽然想起他降生那日,金光中浮现的“玄元降世”四字,想起钦天监“荡尽妖邪”的预言。或许,这孩子的慈悲,并非软弱,而是与生俱来的道心——厌恶杀伐,向往清静,正如道家所言“不争”。
宴席散后,三位道长要回宫了。清风道长将玄元还给善胜皇后,从袖中取出一本小小的《道德经》,书页是用桑皮纸做的,字迹工整,边角圆润,显然是特意为孩童准备的。
“此经赠予殿下,”清风道长笑道,“待他长大些,或许能悟得其中真意。”
玄元似乎知道这是好东西,小手抓住经书不放,对着清风道长挥了挥,像是在告别。道长们笑着拱手,转身离去,他们的道袍在夕阳下飘动,竟与玄元身上的小道袍有几分相似。
夜里,善胜皇后抱着玄元,坐在灯下,翻看那本小小的《道德经》。玄元依偎在她怀里,小手指着“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一句,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善胜皇后轻声念着,忽然觉得,这孩子或许真的如清风道长所说,是为悟道而来。他拒饮乳汁,独爱晨露,是喜那天地清气;见道士则亲,闻经声则笑,是本性与道相合;闻杀伐则哭,是道心不容戾气。这哪里是寻常的周岁婴孩,分明是一位藏在襁褓里的悟道者。
她低头吻了吻玄元额间的朱砂痣,轻声道:“我的孩子,不管你是紫微临凡,还是真神转世,娘只愿你此生,能守住这份道心,平安顺遂。”
玄元像是听懂了,在她怀里蹭了蹭,闭上眼睛,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窗外,玄色龙气依旧盘旋,月光透过窗棂,照在那本小小的《道德经》上,字里行间仿佛有微光流转。
净乐国的夜,安静而祥和。谁也不知道,这个拒饮乳汁、爱听经声、见不得杀伐的周岁太子,日后会踏上怎样一条修道之路。但此刻,他只是一个依偎在母亲怀里的婴孩,带着与生俱来的道心,在《道德经》的余韵里,甜甜睡去。而属于他的传奇,才刚刚开始书写第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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